許茉側著頭, 仰望著左邊的拱形窗戶, 玻璃光滑透明，倒映出整場晚宴的璀亮。透過那裡，依稀能看見外麵的月亮。
她聽到輕微的腳步聲, 轉過頭來, 以為是梁江行回來了，然而視線觸及到麵前的人, 她頓住。
沈慎一言不發，就這麼望著她。那雙以往神采奕奕的桃花眼, 此刻卻沉靜如水。
下一秒, 她就被撈入一個熟悉的懷抱裡。男性清冽的氣息和沈慎身上獨有的海洋味道像是揉碎了的花瓣撚在一起，淡淡的很好聞。
許茉愣了一會兒，嘗試著掙紮。然而女性和男性之間力量懸殊, 她這樣做隻是徒勞。
晚宴的會廳十分寬敞，然而正是這種偌大的空間，才讓每個地方都顯露無遺, 角落也不例外。
眾人的目光紛紛被吸引過來, 其中不乏認識沈家二少的，都好奇地往這個角落湊。
沈慎埋在許茉的頸側，雙手越箍越緊。
聞到她身上那股清新淡雅的味道, 沈慎才覺得頭崩欲裂的眩暈感褪去一點。
他舒暢地歎了一口氣, 語氣感慨又欣慰，“終於抓到你了。”
許茉剛想喚他的名字，卻聞到一股酒醇香, 不算濃鬱，她側頭望過去，隻見沈慎半闔眼眸，長翹的睫毛抖著，一副要睡著了的模樣。
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有太大的動作，拋開那些束縛，她輕輕地擰了他一把。
沈慎悶哼一聲，許茉趁機又掙紮起來，想要擺脫他。
察覺到懷中人兒對他的抗拒，沈慎這些天來積攢的思念與怨氣，互相糾結，終於找到契機，火山大爆發。
他稍稍用了點力，“你想跑到哪兒去？嗯？真是不乖。”
“沈慎！”許茉加重音調去喚他。
然而沈慎的鼻尖兒在她頸側蹭了蹭，呼吸都帶著熱意，“嗯，我在。”
許茉有點無語，但看他的樣子確實是有點醉了，掙紮的力度小起來，她餘光掃到了杵在一旁的宋廷，下意識就想呼救。
然而就在這時，沈慎做了個驚世駭俗，時隔多年回想起來仍覺羞赧的舉措，並且全程都被宋廷錄了下來，分秒不差。
他賴在許茉懷裡，又是求親又是求抱的，“小茉茉，小莉莉，我的小茉莉，你快回來，我好想你。”
不僅是當事人許茉愣住，一旁錄著屏隻想看沈慎笑話的宋廷，也從手機攝影狂歡裡抬起頭，表情仿若被雷劈過一樣的不可置信。
沈慎的聲音不大不小，是以靠得近的人聽了個一清二楚，再以大家的八卦程度，沒過多久，估計整個晚會的人都要知道了。
八卦永遠不分階層，這種情感糾紛的現實情景劇，明顯很容易吸引他人的目光追隨。
許茉又喊了聲宋廷，然而宋廷還是老樣子，連忙擺手拒絕。
他是活膩了才要去扶沈慎。然而到底也不能見死不救，宋廷也犯了難。
他靠近，湊上前來說道，“這可怎麼辦啊，許茉你冷靜點聽說我說，雖然沈慎孟浪了點，但那也是思念成疾，平常也就和你親密點了，你看……”
他感覺沈慎醒來估計也能捶死他自己。
許茉任由沈慎將自己抱著，輕輕地歎了口氣。
梁江行匆匆趕過來的時候，心頭便是一跳。兩個人正親密無間地摟抱在一起。
剛開始聽到那男人的那一句話，他就有這方麵的猜想，隻是沒想到兩人熟識至深。
然而等他看到是男方蠻橫地蹭在許茉懷裡，心裡的猜測即刻被證實，或許這就是那個許茉的前男友。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許茉原先是有一個男友的。平常也未曾看到她和哪兒位男生走得近，唯獨今天這位，先是擾亂了她的思緒……甚至現在還抱在了一起。
梁江行想上前幫她擺脫掉沈慎，卻被許茉攔住，“今天多謝你了學長，這個忙也算是完成了。”
梁江行愣了下，點頭回應道，“嗯好的，你等會兒和他在一起嗎？”
“不，但是我們準備先走了，我有點事情想和他談談。”許茉攬住沈慎，對著梁江行說道，“不用擔心的，都是認識的人。”
宋廷從剛開始在一旁就盯著梁江行，此番聽到兩人講話，倒是沒有情侶中的那種熟稔，還有點不自然的生疏。
不過，許茉確實不像那麼輕易投入他人懷抱的人。但……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吃回頭草的人。
這個姑娘表麵看起來嬌軟，內心裡卻有著一股韌勁兒。
“我送你？”梁江行怕她一個人不方便。
“不用，這還有助理，學長我們先走了。”許茉朝他點了點頭，然後在宋廷的幫忙下，將沈慎攙扶了出去。
上了車，宋廷囑咐司機開車，車子平穩地緩入夜色。
許茉自從剛才上了車，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宋廷按耐不住，率先打破沉默，“小茉，我知道我說了你也不一定全信，但沈慎這陣子過得也挺不好的。”
良久，許茉輕輕地“嗯“了一聲。
宋廷輕笑起來，“我不是來勸和的，但是兩人之間應該會有摩擦，他太多脾氣了，說來我也看不慣他，後來怎麼走算你們的，好？”
許茉肩頭靠著似醉非醒的沈慎，肩側那處有重力的積壓。沈慎安靜的睡顏，到真是和他白日裡，是兩樣。
最終兩人合夥將沈慎安置在了床上，許茉出了主力，宋廷打個醬油。
剛剛開門的時候許茉有點晃然，沈慎還沒有將她的指紋刪掉。
宋廷臨走前提出要送她回去，被許茉婉拒了。
“你先回去，等會兒我自己也回去。”她租的房子裡這兒也近，陽關大道，不用擔心什麼。
宋廷想了想，到底任由她去了。
許茉起身去浴室，望見煥然一新的毛巾架和洗漱台，也並沒有太大的驚訝。
她輕輕地用溫水燙了小方巾，揪緊擰乾，然後走出去，輕輕地擦拭沈慎的臉。
最後，她將那塊小方巾疊好，放置在他的額頭上。
她跟著坐在床邊，兩人都未褪去華服，卻坐在家居的床頭，這一幕也曾這麼眼熟。
“沈慎，我知道你沒有睡著，我們還是好好談談。”
上次那樣爛醉如泥，他都能輾轉轉醒，更何況這一次呢。
然而這樣的狀態，她也更願意和他開誠布公。
沈慎的手指微動，許茉沒有注意到，自顧自地說，“上次也是我太草率了，沒有和你說清楚，但是我的決定真不是臨時起意的，我很早就開始這麼想了。”
“其實你和我繼續相處下去，也會發現我這個人有很多缺點，曾經也奢望過，偷懶過，但這些都是有代價的，後來…我也都嘗過了。”
“雖然我沒說過，但我以前是真的有點喜歡你，但現在不想了，因為我決定靠自己活，而不是依附於你，什麼事都要得到你的同意。”
沈慎這樣的人，她沒法拒絕。但也是如此，釀成了他倆的後來，結果也確實不太好。
一開始，就不應該是這樣。而後麵的關係，也太畸形。
許茉想起當初自己所聽到的，覺得即將說出的話矯情不已，但她必須這樣，因為這就是現實，繼而說道，“既然我們倆沒有未來，就停在這裡，對你我都好。”
許茉剛要起身，就被一隻手緊緊攥住，沈慎倏地睜眼，不緩不慢地說，“如果我一定要我倆有未來呢？”
沈慎其實剛才在車上就醒過來了，剛開始喝完酒的本來意圖就是去找她，然而一沾染上她身上的清甜，他就無法克製自己。
半醉半醒間還是覺得抱住她，心裡才踏實點。後麵也就放任自己，憑著感覺去尋他。
他終於明白近日以來的糾結點在哪兒，和三年前一樣，他想要得到她。
許茉抽出自己的手，“什麼未來？被你養在外麵嗎？”
沈慎聽了這話，雙眼微眯，“你聽誰說的？”
許茉笑了笑，“就算是聽彆人說過，可怕的是，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這抹微笑怎麼看怎麼刺眼，沈慎氣極反笑，“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我們倆就隻是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他隻有她一個女友。
“回到我身邊，嗯？”
沈慎說完想來抱她，許茉雙手抵住他的手，“你看，你又是這樣。”
她不顧沈慎瞬間沉下去的臉色，繼續說道，“沈慎，我也是人，我也想要正常的戀愛，我看過彆人相處，他們不像我們這樣，當初那份合約……”
大抵“合約”二字將兩人的關係釘死，雖然隻是口頭約定，但卻依舊讓人喘不過氣來。
沈慎頓了很久，嗓音很低，“那就把以前的都扔掉，重新開始。”
或許是他表達不當，也或許是他不足令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