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嫣微訝,沒想到孟庭是去準備這些東西了!
她捧著湯婆子怔怔片刻,低頭瞧了瞧。
這小小的湯婆子一看就是給女子用的,看起來像是孟晶清的東西,韓嫣雙手正好能捧住。她將湯婆子貼在小腹,頓時溫熱的感覺蔓入身體,帶來一種舒暢溫暖的感覺。
一下子小腹就不那麼難受了。
韓嫣抬眼回視孟庭,眼中的明亮笑意被馬車的昏暗襯托的更為明亮,猶如驕陽。
韓嫣唇角揚起感激的笑意,向著孟庭道:“謝謝!”
孟庭麵色淡淡說一句:“不客氣。”說罷停了停,又道:“往後若再身體不適,可以提前說,不需要勉強。”
韓嫣揪了揪坐墊邊緣的流蘇道:“我也沒想到這次來得日子提前了,往常都是三四天後才會來的,也沒什麼不良反應。哪想到這次肚子這麼疼!搞得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出了毛病,若是為此影響以後生育,那可就不好了。”
她憂心忡忡嘟著小嘴:“我還得時刻準備著配合你要孩子呢。”
她說得自然無比,語調還有點無奈委屈,可聽在孟庭耳朵裡,心頭的滋味就有些難以名狀了。
沒有哪個姑娘家會這麼直白的和男人議論自己的小日子和生育的事,即便這男人是自己的未婚夫。韓嫣卻是想什麼說什麼,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而更離奇的是,聽到韓嫣對生孩子的事這麼上心,孟庭啼笑皆非之餘,心裡竟產生了一絲男人的虛榮感。連他自己都覺得詭異。
再看紫巧,做丫鬟的都有些尷尬了,一雙眼睛不知往哪裡看,臉皮發紅。
孟庭穩得非常好,語重心長道:“以後多注意些。”
“嗯,我會注意的。”韓嫣笑了笑。
就在孟庭示意紫巧落下簾子時,韓嫣又道:“孟庭!你得記著我每個月的月信時間!”
孟庭心底一抽。
韓嫣道:“以後要是剛好在我月信期間遇上狗男女了,你可要表現得特彆遷就我!你知道女人來月信的時候脾氣會變差,你越是遷就我,越顯得我們恩愛!氣死韓茹!”
韓嫣說的很認真、很義憤填膺。她是不知道孟庭此刻心裡在想什麼,隻能看到孟庭這張如沾了早秋白霜的臉孔。他的表情非常平靜,就像是將她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紫巧,先彆慌落簾子。”正巧視線挪動時,看見紫巧猶豫著要落簾子。韓嫣出言阻止了紫巧。
紫巧這便答了聲“是”,繼續撐著簾子。
韓嫣又喚了聲等在前頭的馬夫:“你先歇會兒,我和孟庭再說幾句話。”
馬夫的應答聲隨即傳入耳中,韓嫣把湯婆子抱得緊了些,傳進小腹的熱燙感正壓製著痛覺。
韓嫣語調肅然了一些,說道:“孟庭,後天是二十日。”
“嗯。”孟庭不知韓嫣提到這個日子有什麼意義,他禮貌的應了聲。
接著韓嫣就說:“每個月二十日,是江平伯府開家族會的日子。二十日早晨,江平伯府的三家都要聚在一起,有事說事。”
孟庭略一沉吟,不難猜到韓嫣的想法:“你想在那天公布我們之間的事,向韓茹正式宣戰?”
“對。”韓嫣眼中閃過一抹淩厲的鬥誌,“我還打聽到,汾陰侯府去給韓茹下聘的日子也定下了,就在二十二日。”
孟庭眼底深了一深,順著韓嫣的話道:“那麼二十二日前,我會將一切準備就緒,在二十二當日去你家中提親。”
韓嫣不由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他們真不愧“同是天涯被綠人”!雖然彼此性格習慣喜好品位相差甚遠,可是對付狗男女時,真是太有默契!齊心協力不說,還能一下子就達成共識,甚至揣摩到對方的想法!
這樣很好!
接下來就由她在家族會上,向韓茹和大房正式宣戰。然後孟庭再來提親下聘,用他殷實的家底壓倒汾陰侯府。
這可是她和孟庭第一回聯手反擊狗男女,她倒要瞧瞧,狗男女吃了這一癟,還能愉快成親不!
隻是……韓嫣猛地想起孟庭曾和她說過的,關於聘禮的事。
她纖長的睫毛隨著眨動的眼睛,上下撲扇,問道:“孟庭,我記得你說過,要在給我的聘禮裡添一件汾陰侯府用儘手段也弄不到的好東西。那是什麼?”
孟庭微微笑了一下:“待二十二日,你便知道了。”
聽言,韓嫣用狐疑的眼神看孟庭:“為什麼連我也要瞞著?”她驀地雙眼一亮:“你是想給我一個驚喜了?”
孟庭用公事公辦的語調回:“隻有瞞著你,待你當日看到那東西時,才能表現出真實的驚訝來。屆時你越驚訝激動,對韓茹和曹元亮的影響就越大。”他思忖了一下又道:“對了,到時候記得多帶幾個兄弟姐妹去點數聘禮,他們也會被那東西震驚的。”
這人考慮得很全麵嘛!韓嫣忍不住把孟庭多打量了兩遍,一手托腮道:“好,我知道了!不過你這樣說,倒弄得我更好奇了。那到底是什麼好玩意兒……”
“那並非是一個‘好’字就能形容的。”孟庭四平八穩,老神在在。
韓嫣好奇的想化身為貓,用爪子去撓孟庭,逼他說實話。
倒是孟庭又說:“你這次……月信,”說出這兩個字,還是略有艱難,“……身子不適。二十日家族會的時候,還是控製下情緒,不要一時激動與韓茹動手。”
韓嫣一怔,瞪了孟庭一眼。
她知道這人說這話是對盟友的關心,但是,怎麼覺得她在孟庭心目中的定位就是個喜歡與人動手的潑女?
仔細一想,上次在八珍樓,她當著孟庭的麵揍了那個穿藍衣服的。這麼看,孟庭把她當作一個易發怒揍人的潑女,也怨不得他。
韓嫣乾脆驕傲道:“沒關係!正巧女人來月信的時候脾氣不好,我不趁機大鬨一場,怎麼對得起月信賦予我的煩躁?”
孟庭未語,麵沉如水,實則……算了,隨她吧。
四目相對。
片刻後,孟庭道:“回去吧,注意休息。”
韓嫣點點頭:“好,那我走了。湯婆子這些東西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回來!”
孟庭道:“好,路上慢些。”
他立於原地,一手在前,一手負後,目送韓嫣的馬車離去。
……
韓嫣回到家後,就向爹娘彙報了在孟府的種種。
鄒氏聽了,對孟家比較滿意。
其實韓嫣也沒想到這次到孟家做客會這般融洽。
她因長著一張風流豔烈的臉孔,這些年來,沒少被人戳脊梁骨。好多人都說,她這種長相和身段不適合做正妻,合該給人做妾。
但是孟家人卻對她很親和。
她能感覺到,孟家人是發自內心的歡迎她的。他們歡迎她,感謝她給孟家送藥材。他們既沒有因她的身份地位而小心迎合,也沒有用刁鑽的眼光對她評頭論足。
孟家人真的很好,難怪能養出孟庭這樣的青年才俊。
再看看江平伯府和汾陰侯府,什麼玩意兒!
倒是這一路上因著孟庭給的湯婆子和紅糖糕,韓嫣小腹的墜痛緩解了許多。
她回到雪嫣閣後,讓紫巧去給她弄了點紅糖水,喝下肚去。然後爬上床,美美的睡了一覺。
韓嫣連著歇了兩天,養足了精神。
直到——二十日。
每月二十日,是江平伯府固定的開家族會的日子。上個月的家族會,三房沒參加。因為那會兒正好是孟庭訛了江平伯雪山玄芝的時候,江平伯忙著借錢,韓嫣和鄒氏躲去了鄒家,這會自然就開不成了。
按照江平伯府的規矩,家族會都由伯府的老太君董氏主持。這董氏就是江平伯和二老爺的生母,也是韓攸的嫡母。
倒是董氏在幾個月前離京,去了安徽娘家,大約要下個月韓茹出嫁那會兒才回來。
故此,這幾個月的家族會,都是由江平伯來主持。
韓嫣內心裡是相當討厭這種家族會的。從前每次家族會,她基本是到的最晚的那個,隻卡著時間不遲到罷了。
而她每次走進正堂,看著江平伯府的這些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們,腦海裡都會浮現出一個詞——
牛鬼蛇神。
就像此刻,韓嫣一身家常的薄羅褶裙,走進正堂。她挽著鄒氏,鄒氏另一邊是韓攸。韓嫣視線在正堂裡已經到齊的這幫親戚們臉上一一掃過,當真是好些個牛鬼蛇神。
上座那個留給董太君的位置是空出來的,江平伯依舊坐在屬於他的位置上。他是下首第一個,旁邊是他夫人花氏。
韓嫣的視線在花氏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她的這位大伯母,真是柔弱美人的極致,不管處在哪裡都容易引得彆人看她。明明已經是半老徐娘的人了,靜坐的姿態還是那樣冰清玉潔、柔弱可人。
韓茹在男人麵前的那種溫柔如水,一看就是傳承自花氏的。這種女性太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讓人恨不得把一切捧到她麵前去。
不過花氏的脾氣倒是不錯,這一點韓嫣不得不認可。
花氏處事恭謹,不和人爭執,姿儀氣質有上善若水的味道。韓嫣和她相比,確實顯得暴戾了些。
韓嫣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缺點,卻絕不會把自己變成花氏那樣。花氏的眉眼間總是凝有後宅生活不易的憂愁,對上恭順,統禦妾室們勞心勞力,典型的溫婉後宅主母。韓嫣就是出家也不過這種日子。
花氏旁邊就是韓茹,韓嫣的視線和韓茹交接時,雙方又是一陣無聲較量。
韓嫣挽著鄒氏朝三房的座位走去,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對韓茹的冷哼。
韓茹旁邊還空了一個位置,那是她嫡兄的。她的嫡兄,也就是江平伯的嫡長子,隨董太君到安徽去了,是以座位空著。
事實上韓茹現在坐的這個位置,才該是她嫡兄的。嫡兄不在,她倒非要往前坐一個,隻覺得這樣能夠更突顯自己的尊貴。
按照江平伯府的規矩,妾室和庶子女也要來參加家族會。
江平伯的妾室和庶子庶女們全坐在後排。
這群人裡為首的,就是寵妾郭姨娘和她的兩個孩子,韓雲堰與韓芳。
這兩個自從上次被韓嫣狠狠懟了之後,近日消停了些許。韓嫣進屋時,他們看向韓嫣的目光十分不善。韓嫣淩厲的回瞪了一眼,瞧見韓雲堰犯慫的窒了窒。
再往這母子三人下首去,便是一些不大受寵的姨娘和庶子女。
韓嫣在扶鄒氏坐下時,朝著其中一個庶女笑了笑。這是韓嫣自踏入這間屋子起,綻放的第一個真誠笑容。
那個庶女微怔,接著回給韓嫣笑容。她本不愛笑,總是極為寡淡的一個人。這麼一笑起來,頓時像是沾染了凡間煙火的仙子。
似是被韓茹發現了兩人間的互動,韓茹轉過臉,用極其盛氣淩人的眼神狠狠剜了那庶女一眼。
那庶女忙低下頭來,乖順而安靜,隻將一頭幾乎沒有頭飾的發髻對著韓茹。
這庶女叫韓茵,是大房地位最低下的。她的生母原是江平伯的通房丫頭,後來抬了妾室,卻因不能再生育而失了寵。
江平伯府裡的女人多,那些女眷們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聚在一起嚼舌根子。她們嚼舌根子的對象除了韓嫣,還有韓茵。
在她們眼裡,庶子的嫡女和嫡子的庶女,可不都是一樣的尷尬麼?
這會兒,韓嫣已經把鄒氏扶到了位置上。她和韓攸也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韓攸上首是二房二老爺夫妻倆。
韓嫣坐下的時候,二老爺的兒子韓雲閱還和她打了個招呼。他眯著雙慵懶狹長的眼睛,翹著二郎腿,揮揮手道:“二堂妹,早啊。”
韓嫣笑道:“二堂兄早。”在麵對韓雲閱時,韓嫣的笑容也是真誠的,隻不過淡了些許。
韓雲閱懷裡抱著隻大花貓,此刻那大花貓正在假寐。韓雲閱一下下的撫著它肥嘟嘟的身子,拖著長音抱怨:“瞧瞧我的阿花,這些日子可真可憐。府裡窮的揭不開鍋,連著阿花都瘦了。”
韓雲閱這話說得有些尖銳,至少在大房那些人聽來,是很刺耳的。
府裡窮的揭不開鍋是因為什麼?自然是因為要籌備雪山玄芝。府裡又為什麼攤上這種事?還不是韓茹先惹出來的。
韓茹瞪向對麵的韓雲閱,語調不善道:“二堂兄,你這話什麼意思?!”
韓雲閱一臂往椅子背上一搭,一臉混不吝的態度:“怎麼還不讓人抱怨兩句嗎?瞧瞧我的阿花,多可憐啊,都瘦成什麼樣了!”
韓雲閱是整個江平伯府裡除了韓嫣之外,唯一一個敢公開懟韓茹的人。所以韓嫣才能對韓雲閱笑得真誠。
韓嫣很樂意見韓雲閱懟韓茹,隻是,低眸瞅了眼懶洋洋的大花貓……
這貓到底哪裡瘦哦?胖的跟個球似的!
這時候屋子裡響起幾聲鳥叫來,眾人不由都看向聲音的源頭——二老爺麵前的鳥籠。
二老爺正持著支棍子,逗弄籠子裡的鷯哥,一邊歎道:“阿花瘦沒瘦我不知道,隻可憐了我這小心肝,餓得都叫不動了。”
像是應著二老爺的話,鳥籠裡那隻黑不溜秋的鷯哥上躥下跳,叫得歡實,壓根不像是餓得叫不動的樣子。韓雲閱懷裡的大花貓聽見鳥叫,忽的來了興致,也跟著發出一聲悠長的“喵——”。
頓時,正堂裡變得好熱鬨。
江平伯無奈的壓了壓抽搐的臉部肌肉,道:“二弟,快讓你那鳥彆叫了,這麼叫下去成什麼樣啊!”
二老爺的夫人朱氏也有點看不過去,遂抓了二老爺的袖子,向他使了個眼色,又回頭給韓雲閱使了個眼色。
半晌,正堂裡才安靜下來。
韓嫣對二老爺家其實沒太多惡感。這家就三口人,都胸無大誌,混吃等死。二老爺和韓雲閱父子倆不是招貓逗狗,就是遛鳥耍蟋蟀。
單論為人處世,韓嫣和二老爺父子還算處得來。隻有一點讓韓嫣介意的,便是二老爺家不掙錢,都在靠江平伯的食邑養著。每每江平伯養不起這幫人了,就會去韓攸麵前哭窮要錢。
反正到頭來,這一大家子還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貓不叫了,鳥不蹦了,人都到齊了。
家族會也就開始了。
江平伯先向自己的兩個兄弟噓寒問暖,二老爺正在看鳥,沒答他,便由妻子朱氏答了回去。
輪到韓攸了,韓攸客客氣氣的答了江平伯。韓嫣聽著韓攸的語調,怎麼覺得疏離了不少。她看了眼韓攸,疑心是自己聽錯了。
江平伯表現罷了兄友弟恭,這時,韓茹忽然喊了聲:“三叔父!”
韓嫣和鄒氏相繼麵色一冷,猜也知道韓茹來者不善。
韓攸一怔,道:“怎麼了?”
韓茹一雙眸子透著央求,好一對秋水剪瞳,她道:“三叔父,侄女馬上就出嫁了。可是府中家徒四壁,湊不出像樣的嫁妝。侄女好害怕會因為嫁妝不夠分量而受婆家的氣,三叔父能不能幫幫我?”
韓茹說完這話,就快速給了韓嫣一道挑釁的眼神。上次在八珍樓,韓嫣害她顏麵掃地,還拿菜盤子扣她!這個仇她記著呢!
現在她開口管韓攸要錢,韓攸一定會給。她便要讓韓嫣這個賤人看清楚,賤人再怎麼蹦躂,也得被大房死死的壓住!
全場都安靜下來,不少人眼中含著興味,打算看這場好戲。
鄒氏袖子裡的手猛地一縮,眼底有憤怒的紅光。
韓嫣在聽了韓茹的話後,心中一緊,同時一股怒火急急湧上。
韓嫣已經做好正麵懟的準備了。她站起身來,握住腰間孟庭給的白璧,打算接招。
誰料這時,她聽見韓攸的聲音——
“茹丫頭,三叔父幫不了你了。嫣兒下個月也要出嫁,三叔父得給嫣兒準備嫁妝。茹丫頭,你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作者有話要說: 萬字肥章,喜大普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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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評論的寶寶,均發紅包!
我們來盤點下女主本章取得的成就:
1.成功消除婆婆的芥蒂。
2.成功收買公公和小姑子。
3.成功讓老公掌握了經期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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