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裡十分安靜, 仿佛隻有皇帝的疲累喘息聲。
梁王笑著低語:“父皇,您曉得兒臣的脾性, 兒臣一向耐性不是很好。一開始還能好好說的,等沒了耐性就……”說到這裡故意不語。
皇帝斜著眼珠子看他,浮萍般無力的嗓音冷冷的:“原來……你連弑父的念頭都動了……”
“不不, 兒臣怎能弑父。”梁王搖頭道,“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兒臣是不會做的。”
“你現在做的事……已是大逆不道了……”皇帝道, “你是不必弑父……朕本也就剩這最後幾天……”
“所以父皇請下詔傳位給兒臣, 這樣也算是臨終前了了一樁心事,您方能走得安心呐。”
皇帝發出嘲諷的一聲冷笑:“逆子。”
梁王不以為意。
皇帝道:“朕還沒死呢!你真當朕是好糊弄的嗎?”
這一聲皇帝加大了音量,有種強弩之末的感覺, 他繼續道:“傳位詔書……朕早就擬好了,不論是你還是楚王……朕死之前, 你們都看不到!”
什麼?梁王麵色一變, 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在這裡侍疾這麼多天,這老東西一副了無生氣的模樣,絕口不提立儲傳位之事。原來竟是早有準備?
唇角那抹驚訝很快又收斂了去,梁王笑容陰沉了些許。他就知道,“薑還是老的辣”這話是不騙人的, 這老東西早有準備倒也尚在他意料之中。
梁王當即扯住皇帝的衣領,逼視皇帝:“竟是教我和楚王皇兄都看不到?父皇到底將皇位傳給誰了?”
皇帝不答, 隻失望的看著梁王, 口中道:“逆子。”
梁王笑容再一猙獰, 竟是揪著皇帝的衣領,猛地將皇帝拎起:“那父皇將傳位詔書藏在哪裡了?”
驟然被拎起,皇帝痛苦的咳嗽:“咳、咳咳……”
梁王逼問:“父皇快說,說了還能少受點苦呐!”
皇帝艱難喘著氣看梁王:“逆子……你這個逆子……”
“慍兒!”一道女聲就在這時候響起。
梁王立即轉頭看去。被拎著衣領的皇帝亦艱難半偏過頭,以餘光去看走進寢殿之人。
這人是皇帝的寵妃麗貴妃,也是梁王的生母。
皇帝眼角顫了顫,唇角撇開淡淡苦笑,覺得麗貴妃不會是來幫他的。
“慍兒。”麗貴妃一雙眼睛在掃到皇帝時,毫無感情,就像是沒看見梁王在對皇帝做的事。
“我的人打聽到了,傳位的詔書被你父皇交給了旁人保管!我們得趕緊將那人揪出來!”
梁王陰惻惻笑了聲,盯著皇帝道:“父皇還不快說,是將詔書交給誰了?”
麗貴妃急急走來:“無非是信任的人,趙公公已經落到我手裡了,倒是咬死了說不知道有這麼個詔書。”
那趙公公,自然就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稱得上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他落入麗貴妃手裡,必定是受了酷刑毒打的。那趙公公態度太堅決,麗貴妃談起趙公公,不由露出氣急敗壞的臉色,令她成熟美豔的臉孔變得扭曲陰霾。
看向皇帝,麗貴妃催促道:“皇上還是快說吧,那道詔書究竟在誰手中?或者,皇上告訴臣妾那詔書是否是立慍兒為君的。除卻齊王,您最疼愛的就是我們慍兒。慍兒天資聰穎、雄才偉略,由他繼承皇位才是最好的選擇。”
梁王眼神陰了陰,母妃這話有些多餘,沒必要提起齊王。母妃哪裡都好,就是人不那麼聰明。雖說不聰明也是母妃受寵的理由之一,但如今的事態,明顯不適用。
“齊王……”皇帝盯著麗貴妃,“吾兒齊王,是你們暗害的?”
有一抹僵硬自麗貴妃的麵上轉瞬即逝,這才意識到自己提及齊王,令皇帝想到了此節。她狀若自然的笑了笑:“皇上多慮了,齊王明明是被他的暗衛害死的。”
皇帝不語,細看他眼底,除了失望之外,還有痛徹心脾的冷漠。
齊王之死,他知道多半是梁王和楚王中的哪個動的手,甚至可能是兩人聯合。無奈一應蛛絲馬跡被抹得太乾淨,沒法再查下去了。這件事對皇帝而言,就像是埋在深心的利刺,稍微一碰就會引發創痛和狂怒。
而就在剛剛,麗貴妃臉上那一抹僵硬被皇帝瞧見了。
佞妾、逆子,果真是他們殺了他最器重的兒子。
一口怒氣湧至喉間,催得血腥氣從喉間彌漫而上。皇帝咳嗽著,有腥甜的血從唇邊溢出。
“殺兄、逼父……吾兒,如你這般,就是殺了朕,也彆想坐上皇位……!”
梁王眼中陡現陰霾,猶如蘊了兩團黑霧般,瞬間噴薄出殺氣。
他將皇帝一丟,看著皇帝虛軟的身子跌回淩亂衾被中。梁王目光冰冷含著煞氣,唇角扯出猙獰的笑意:“看來不找到那道詔書是不行了,不過父皇,您說要是楚王皇兄出了什麼意外不在了,剩下的皇子裡除了兒臣,總不能指望那幾個毛都沒長齊的上位吧。”
“你……”皇帝氣得咳嗽出一口血,“你這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