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激動地揪了自己的胡子,一時著急之後,想起什麼來,抬手就拍何諺的腦袋,“好啊,竟敢戲弄為師,當我不記得你過目不忘的本事麼?還不速速寫來,讓為師一睹為快!”
何諺捂著頭,道:“師父,我夫郎看著呢,您好歹給我留點麵子。”
秦老這才想起藍氏來,看他捂嘴藏笑,訕訕地咳了一聲,瞪眼道:“我既是你師父,又到了這把年紀,要是動作快點,當你的阿爺都夠了,還教訓不得你了?”
聞言,藍氏再忍不住笑出聲來。
“師父,您彆同他一般見識。”
藍氏勸他吃菜,又道:“詩墨就在他肚子裡,也跑不了,您舟車勞頓,多吃些。要是您有意,明日我央勉之——我是說林軒家的夫郎私下寫一些,給您送來。”
秦老撫掌笑道:“這敢情好,那老朽先行謝過了。”
藍氏連道使不得,何諺則道:“師父,明日錦辰約好了要同賀家的夫郎去賞桃花。他與李氏私交甚篤,勉之又不似他夫君一般刁鑽,極是淡薄名利,說不得,還真能哄些詩作與您呢。”
藍氏啐他,“胡說什麼呢,哪有你這樣說人的。”
何諺告饒,秦老卻動了心思,摸著胡須道:“北地回暖較南陵慢些,時下卻正是賞桃花的好時候。不若你們帶上老頭子我,也去折一枝春色回來?”
何諺和藍氏見他眼中閃動精光,大有要舍了老臉將賀家的詩作掏空的模樣,不由對視一眼,啞然失笑。
這廂三人其樂融融,另一廂,何府主院裡,張氏卻食欲不佳,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
“老爺,你看大郎,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竟也不與我們同席。也不知道藍氏這個夫郎怎麼當的,都不勸著。”
何老爺聽他挑刺,也放了筷子,不快道:“方才東院使人來,說他們夫夫要招待貴客,你沒聽見麼?”
張氏撇了撇嘴,“什麼客人這樣貴重,到了府上,竟連你我的麵也不見——”
不等他說完,何老爺當即拍了桌,氣道:“編排你兒子不孝還不夠,連客人你也要指點?素日讓你多看書少說話,沒想到嘴裡越來越不堪。豈不知禍從口出,不把大郎的前途敗壞在你這張嘴上,你便不罷休了是吧?!”
他疾言厲色,張氏立時紅了眼睛
。
哭道:“我不過,我如何就想敗壞大郎的前程了?”
“我知道我口拙,比不得彆個飽讀詩書,合您心意。可這些年,我也是儘心儘力,萬事小心,便是這樣,老爺還是如此待我。我,我心裡的苦,你又何曾體諒過?”
何老爺臉色鐵青,不願同他爭執驚動家裡,讓兒子在客人麵前丟臉,便就起身離席,甩袖而去。
張氏見狀,哭得更加傷心。
他身邊的老阿麼看著直歎氣,“夫郎,您這又是何必呢?”
張氏恨道:“你也看到了,我不過就是說了藍氏一句,他便這樣斥責我。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前頭那個?”
“可恨藍家這兩個賤人,生不出孩子的殘哥兒,竟全進我何家的門!偏偏一個霸了夫君的心,一個搶了我的兒子,讓我如何容得?”
老阿麼看他一門心思計較這個,完全沒把老爺剛才教訓的話聽進耳朵裡,也深感無力。
張氏是繼室,前頭那個便是藍氏的阿叔,一樣體質孱弱,不曾生育。直到何老爺四十歲那年,大藍氏因病去世,迫於子嗣壓力,才娶了他。
入府五年,張氏接連剩下三個兒子,就此在何府站穩了腳跟。
而何諺生來聰穎,小小年紀便展露頭角,更在十九歲那年高中傳臚,如今成了一州州牧,樣樣出眾,讓他極得臉麵。
若有什麼不如意之處,便就是他的婚事了。
藍氏未能生養是其一,更重要的卻是,他是大藍氏的侄子,大兒甚至為他和自己離了心!
世人都道何家出情種,可這情種全種在了藍家人的心田上,又置他於何地?
張氏越想越恨,抹了眼淚道:“你遣人去打聽一下明日藍氏要去哪裡賞花,去信給秋哥兒,就說……”
他如此這般吩咐下去,老阿麼越聽越心驚。
那秋哥兒不是彆個,就是張氏的內侄小哥兒,張氏一直有意讓何諺納了他。
“夫郎,這……怕是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他自己不能生,還能怪彆人的罪過?”
張氏冷哼一聲,隨即陰沉沉地看著老阿麼道:“這事我可交給你一個人去辦,要是叫大郎事先知道,我拿你是問。”
老阿麼知道他的性子,若動了真怒,發賣了自己都有可能,趕忙將告密的心思打消了,連道不敢。
明日的桃花之行暗潮湧動,而現在,不論是何諺還是賀林軒對此都一無所知。
此時,賀林軒四人正在書房中談事,麵上都有凝重之色。
賀林軒歎息道:“阿兄,如此說來,你和阿嫂明日都不能赴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