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2)

小夫郎 謝亦 8171 字 3個月前

第七十六章

東肅州, 府台。

“我說州牧大人,難得上一次公堂, 您還愁眉苦臉的,我可就不答應了啊。”

下公堂進了內室,高平接過何諺取下的官帽,見他眉間依然緊緊皺著,不由笑話道。

何諺搖搖頭, 問道:“追查糧源的人,可有新消息傳回?”

“有是有,但不是你想聽的。”

高平想起這件事也歎氣了:“這糧倉空空吧,咱們心裡慌。可這來了糧食, 還是不要錢的義糧, 我這心裡更不踏實了。大人,你說到底是誰如此慷慨?這世間當真有人行善, 不為名更不為利?”

“有舍自然有所求。”

這一點何諺從沒懷疑過。

“就是不知道,他求的是什麼了。”

高平深以為然,但這件事還是像一團迷霧,吹不散, 解不開。

不等他深想,卻見何諺換下官袍,高平忙道:“何大人,今天說什麼我也不放你走了!我可是知道,阿嫂最近看你都膩味,你老實在府衙待一陣, 就當是體貼阿嫂了啊。”

何諺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但手上的動作還是沒停。

“不回家,我今日要回山水鎮一趟。”

“……可是老爺子?”

高平還以為是何老爺身有不適,何諺搖了搖頭,說了一個讓他意外的答案:“我約了林軒。有些話,是時候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

一個時辰後。

賀林軒踏上何諺的小船,打發送他來河上的船家回轉,唉聲歎氣道:“遠豐兄真是好雅興。江水尚未回暖,你不在家陪著夫郎,反而約我來此垂釣。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他攏了攏披風,坐到何諺麵前。

何諺邊給他沏熱茶,邊笑道:“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自得了這首詩,此情此景,我便向往已久。今日機會難得,讓林軒陪我共品蓑衣翁的怡然愜意,豈不妙哉?”

他說著,擺了擺手——州牧大人很應景地換了一身蓑衣,旁邊還插著一把魚竿,似模似樣的。

真是應了那句,有詩飲水飽,蛋疼真文士。

賀林軒接過熱茶,喝了一口,壓下心裡的吐槽,無奈道:“遠豐兄,你彆埋汰我了。自從出了邱山長那事,我現在還心有餘悸呢。”

何諺一聽就笑出聲來。

當日,山水書院的老山長得了這詩,興致上頭便換上一身蓑衣,獨乘孤舟到曲臨江釣雪。等被人接回去的時候嘴唇都白了,大病一場。

賀林軒此後專門派人在船塢看著,生怕誰再出個好歹。

“他老人家性情直率,意氣不減當年,實乃我輩之楷模啊。”

何諺戲謔地看著他,難掩幸災樂禍。

“可饒了我吧。”

賀林軒搖頭失笑,放下茶杯道:“冷風吃著傷身。回頭再有個頭疼腦熱,嫂子不心疼,我夫郎可要心疼的。遠豐兄,咱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精挑細選這麼一個好地方,究竟有何隱秘事要和我商量?”

二月的曲臨江上,除了冷水就是冷風,說的話當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再沒有比這裡更適合密談的環境了!

何諺正不知該從何說起,見他單刀直入,便似笑非笑道:“賀爺足智多謀,神機妙算,當真不知我此番見你所為何事?”

賀林軒挑了挑眉,“你我是朋友,更是知己,我用智謀猜度你做什麼?該說的話,你總會直言相告的。”

何諺聞言,收起試探之語,

喟然道:“既是知己,今日我就問林軒一句明白話——往燕齊二地送糧的人,可是你?”

賀林軒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把圍脖拉緊些,攔住灌進脖子裡的冷風,他笑說:“大人辦案一向公允,講究實證。當麵問我此話,可是有了確切的證據?”

何諺慨然道:“就是沒有證據,我才知道那人即便不是你本人,也定與你有關。”

“哦?遠豐兄此話怎講?”

賀林軒放下茶杯,饒有興致地問。

何諺:“愚兄癡長你幾歲,但自從與林軒相交,我就如置身迷霧,總有些困惑難以猜透。”

“當日,你說你從南陵而來,我遣人查過,一無所獲。

今日,我查這送糧人,也是一樣的結果。

林軒,你做事向來八麵玲瓏,毫無破綻。但恰恰是這份滴水不漏,讓我不得不聯想到你身上。”

說著,他輕歎一聲。

“林軒賢弟,有時候,我覺得你我之間,就如同靜水垂釣。原以為是我放長線釣大魚,可如今想來卻是我這大魚咬住了你的誘餌,還不自知。”

賀林軒忙道:“遠豐兄言重了。”

“技不如人爾,沒什麼不敢承認的。”

何諺想得開,笑著說:“其實,你這個釣魚翁要隱藏很簡單。”

“隻要你什麼事都不做,我絕不會疑心於你。

但你先用退兵之說引我起疑,我與你抱怨糧草不足,不過幾日,你便慷慨贈糧,解我燃眉之急。可見,你已無意隱瞞……林軒,可是如此?”

賀林軒為他倒了一杯茶,慨然歎道:“知己之交,貴在坦誠。我卻多番遮掩,遠豐兄不怪罪我,實在是小弟之幸。我敬你一杯!”

“你怎知我不曾怪罪你?”

這麼說著,何諺卻痛快地喝下這一杯茶。

兩人相視一笑,此前種種隨風而散。

何諺歎道:“世道不易,人心不古,你心有苦衷並非有意欺瞞,我又如何能責怪?”

“隻是,為兄還是想不通。如今局勢動蕩,正是最敏感的時候,你為何會選在這個時機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