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翩仙先前是身不由己,不得不答,現在卻是暗自慶幸賈珂留意到了其中古怪,但無論他心裡是否願意,他都不由自主地道:“王憐花是我的外甥,雖然我已經和他母親鬨翻了,但對他總還有點兒香火之情。”
突然間眼前一花,隻見一個黑色人影快捷無倫地靠在賈珂身上。郭翩仙的目光沒法轉動,眼角間隱約瞥見進來的人正是剛剛那個說“自薦做小”的車夫,又見賈珂見這車夫突然闖進來,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伸手摟住他的身子,哪還猜不出這車夫就是王憐花。
郭翩仙想到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登時心中怦怦亂跳,背上冷汗淋漓,恨不得把自己掐死,重新在這世上活一遍。
王憐花冷冷地打量郭翩仙,見他還頂著沈浪的臉,卻說自己是他的外甥,想起沈浪和王雲夢成親的事,本就十分惡劣的心情登時又惡劣了幾分,說道:“賈珂,你讓他把臉上的易容除掉。”
賈珂“嗯”了一聲,說道:“把你臉上的易容除掉。”
郭翩仙如今心神受賈珂所製,自然對賈珂言聽計從,當即從懷中取出一隻玻璃小瓶,將瓶中的淡黃色液體倒在臉上,然後用指尖在臉上輕輕搓揉。雖然此時他沒法轉動目光,取出小瓶,拔出瓶塞,將液體倒在臉上等一係列動作,全都憑直覺完成,但他動作嫻熟,手法利落,不一會臉上皮膚裂開,肌肉一塊塊地掉落下來,爛肉之下,露出一張英俊年輕的臉龐,卻是商維揚的臉。
郭翩仙又在臉上倒了一些淡黃色液體,指尖在耳前輕輕搓揉,很快耳前的皮膚上現出一條細縫,和發絲一般粗細。他用手指在這條細縫上輕輕一挑,臉上的一層皮便被他揭了下來。但見他形相清臒,麵容英俊,一眼看去像是三十多歲,再看一眼又像是五十多歲,真實年紀難以捉摸。
賈珂等郭翩仙除掉臉上易容,問道:“你剛剛說憐花是你的外甥,你和我嶽母王雲夢是什麼關係?”
郭翩仙道:“我和王雲夢都是孤兒,自小被同一戶人家收養,王雲夢比我大了幾歲,我一直叫她‘姐姐’。但我們兩個運氣不好,養父王崢異是銀蝶派的傳人,練的是采陰補陽的武功,他收養王雲夢就是為了將王雲夢培養成專屬於他的鼎爐,供他修煉武功。
養母郭采茵是湘西趕仙門的傳人,郭采茵從前和敵人打鬥,不慎掉進冰湖,凍壞了肺,常年咳嗽吐血,她便依照趕仙門的古方收養了我,打算將我養到十一歲,然後在我的後頸、心頭、肺尖、肚子和後背這五處,分彆割下一塊肉來煉藥,以求能夠治好舊疾。
王雲夢做了王崢異的鼎爐以後,發現了郭采茵這個秘密,她用這個秘密說服我跟她聯手,殺死了王崢異和郭采茵。我和王雲夢嘗到了殺人奪財的甜頭,自那以後,我們便總是一起行動,先是捏造一個清白無暇的身份接近目標,取得目標信任,然後殺死目標,將他的家產占為己有。
我們有時假扮姐弟,有時假扮情侶,有時假扮仇敵,甚至還扮過情敵。我和王雲夢或許沒有多少手足之情,但在殺人奪財這件事上,我確實再沒遇見過第二個如王雲夢這般與我誌同道合、心意相通的合作夥伴了。”
賈珂聽到最後,忍不住暗暗吐槽:“你對朱家做的事,確實很有我嶽母的風格。”
王憐花皺眉道:“你和我媽從小就認識,還合夥做了這麼多事,我媽為何從沒跟我提過?”
賈珂將王憐花的話重複了一遍,郭翩仙道:“因為在王憐花出生之前,我和王雲夢就鬨掰了。”
賈珂道:“你們是怎麼鬨掰的?”
郭翩仙道:“因為顧家道觀。這家道觀雖然在江湖上沒什麼名氣,但是巴山盛產金砂,這家道觀就占了很大一部分。我和王雲夢看上了這家道觀的金砂,但是金砂是死物,十年八載都開采不完,我們直接把人殺了,將金砂占為己有,若是被當地人發現了,隻怕不能守住這些金砂。
於是我捏造了一個身份,拜入顧家道觀,成為觀主顧道人的關門弟子。顧道人有個兒子叫作顧長河,顧道人年事已高,決定將道觀傳給顧長河,我和王雲夢約好,由她出麵引誘顧長河做下身敗名裂的事情,到時顧道人為了道觀清譽,揮淚殺死顧長河,再因內疚自己沒有教好兒子而揮劍自儘,死前將道觀傳給我這個老實可靠的弟子,聽上去就合情合理多了。
誰想計劃進行到一半,王雲夢忽然送來一封信,說她不乾了。我臨時找人頂替了王雲夢的缺,但那人太不可靠,事成以後,竟想獨占金砂,於是趁我不備,對我下手,我差點死在她的劍下。
後來我去找王雲夢,問她為什麼臨時爽約,王雲夢最初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回答我,後來我買通了她身邊的人,才知道原來她那段時間一直在和柴玉關花前月下,一是分身乏術,沒時間去巴山,二是她愛上了柴玉關,就變成了貞潔烈女,要為柴玉關守身如玉,所以不願去勾引顧長河。
我那時還是太年輕了,心想我和王雲夢將近三十年的交情,她居然為了一個認識不久的男人,就完全不顧我的死活,把我一個人丟在巴山,她實在太可惡了,一時怒火上湧,就去找王雲夢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