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九的臉已經慘白,看著陸小鳳,一字字地道:“現在你總該相信薛冰還活著了,你願不願意答應我的條件?”
薛老太太的女兒夏夫人親自從錦盒中取出一件粉紅錦衣,這件錦衣上用五彩繡線繡著山河日月,錦衣的顏色在陽光下變幻不定,好似海浪般飄忽不定,又似星河般時而變深,時而變淺,流光溢彩,璀璨奪目。
夏夫人道:“王爺,王公子,這是我母親窮儘一個月的心血,縫製的一件衣服,幾乎累瞎了自己的眼睛。我曾經勸她保重身體,縫製衣服不必急於一時,她跟我說,神針山莊隨時會有滅頂之災,她已經這麼大歲數了,便是立刻死了,這輩子也已經活得夠長了,隻想在臨死之前,將自己畢生所學都施展出來,縫製一件堪比千裡江山圖的衣服,若能成功,她的一生才算是圓滿了,到了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這件衣服,我母親交給我的時候,心裡是很滿意的,還請王公子穿在身上試試。”
這件衣服實在漂亮,賈珂和王憐花都有些移不開眼。
賈珂接過這件衣服,隻覺這衣服有一點美中不足之處,就是因為衣服上有太多飾物和刺繡,穿在身上甚是沉重,笑道:“辛苦薛老夫人了,這件衣服漂亮得很,我們現在就穿上試試,夏夫人先去客房休息吧。”
夏夫人笑著應是,走出房間。賈珂拿著衣服,嘖嘖稱奇,說道:“這件衣服好漂亮,王公子快把衣服脫了,讓我給你穿在身上試試。”
王憐花一抬手,竟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脫了下來,赤條條地站在賈珂麵前,臉上還裝出一副害羞的模樣,偷偷看了賈珂一眼,見賈珂在看他,看了幾眼,便低下頭,臉上一陣暈紅。
賈珂笑道:“你這樣勾引我,我可一點都不想給你穿衣服了。“
王憐花將嘴唇湊到賈珂耳邊,雙手伸進賈珂衣服裡,眯著眼睛,輕聲道:“皇後這話,朕就聽不懂了。難道不是皇後讓朕把衣服脫下來,方便你給朕換衣服的嗎?怎麼在皇後嘴裡,倒成朕在勾引皇後了?”
賈珂笑道:“皇上真的聽不懂?若是聽不懂,這條尾巴是從哪裡伸過來的?”摟住王憐花,又道:“怎麼這樣興奮?怪我這幾天晚上沒喂你嗎?”
自從吳明來找過“玉羅刹”以後,賈珂和王憐花就一直在後麵跟蹤他,因為其他人武功都不如吳明,跟蹤吳明,定會被吳明發現,所以跟蹤吳明的差事一直是他們兩個在做,朝政都暫時交給柳無眉扮成賈珂的模樣來處理了,自然沒什麼機會親熱。
王憐花閉著眼睛,將臉埋在賈珂肩頭,“嗯”了一聲,說道:“想你。”
賈珂聽到這話,如何能忍,當即將那件粉紅錦衣扔到椅子上,把王憐花抱了起來,說道:“那咱們先去洗澡,再來試衣服。”
王憐花吃吃一笑,說道:“為什麼不是先去試衣服,再去洗澡?”
賈珂笑眯眯地道:“這件衣服不是你準備在封後大典上穿的嗎?你的小尾巴已經泫然欲泣,若是哭到衣服上,這件衣服可就沒法穿出去給彆人看了。”
王憐花哼了一聲,說道:“難道隻有我泫然欲泣,你就沒有泫然欲泣?那你穿這件衣服給我看看,我就喜歡看你穿粉紅色的衣服。”
賈珂笑道:“我雖然沒有泫然欲泣,但我懷裡抱著一隻泫然欲泣的小豬大王,當然也沒法穿這件衣服了。”然後咬住王憐花的耳朵,說道:“你若是急著看這件衣服穿在身上是什麼模樣,那你現在就哭,等你哭完了,我就給你穿衣服。”
這時正是中午時分,吃過飯後,府上眾人或是回房午睡,或是在園子裡閒逛,或是聚在一起聊天。但也有一個人像是有什麼心事,在屋裡休息了一會,便離開屋子,信步觀賞園子裡的風景。轉了良久,忽聽有人呼道:“憐花!”聲音中充滿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和不敢置信。
這人似乎等這句話已經等很久了,聽到這話,登時露出微笑,取下落在肩頭的幾片梅花,走到屋前,伸手將門推開。
屋門打開,迎麵一陣濃重的血腥氣,那件粉紅錦衣此時平鋪在地,衣服裡麵躺著一具雪白骷髏,依稀還能看見骨架上掛著一點鮮紅的碎肉,汙血自衣服裡麵緩緩滲出。衣服旁邊散著一大把烏發,似是剛從頭上拽下來的,連著頭發的頭皮也已消失不見,依稀還能看見一丁點碎肉。
賈珂遠遠跪在地上,看著那具雪白骷髏,臉上滿是淚痕,肌肉扭曲,似乎忍著極大的痛楚,聽到開門聲響,轉頭看向來人,隨即瞳孔收縮,說道:“是你!”
來人笑道:“是我!”
原來是薛老太太的女兒夏夫人。
賈珂冷冷地盯著他,說道:“你是天蠶教的人?”
夏夫人笑道:“你果然有幾分見識,能夠認出這是天蠶教的手段,不過仔細想想,倒也不足為奇,畢竟賈珠當年就是死在天蠶教的劇毒之下。我知道你這輩子再沒見過比那更可怕的死法,自然記憶猶新,不過現在你又見到了一次。我敢保證,王憐花臨死前經曆的痛苦,要勝過賈珠許多倍,畢竟賈珠隻是吃了一點天蠶製成的劇毒,王憐花卻是活活被藏在衣服裡的一百多隻天蠶啃成了一具骷髏。”
他這一番話中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無形鐵錘,重重地擊在賈珂身上,賈珂身子不住顫抖,雙目已經赤紅,竭力保持平靜,說道:“你知道這麼多事情,在天蠶教的地位一定不低。莫非你就是天蠶教的教主?”
夏夫人笑道:“吳明從前總在我麵前吹噓你,但我對吳明的話始終半信半疑,今天聽說吳明死在了你手上,我對吳明的話相信了一小半,如今見你突逢變故還能保持冷靜,甚至一下就猜到了我的身份,我才終於肯相信吳明說的是真的了。不錯,我就是天蠶教教主桑木空。”他說到最後,忽然變成了男子的聲音,聲音甚具威嚴,頗為低沉動聽。
等到把話說完,桑木空抬手在臉上揭下一層皮,頭上的假發和這層皮一起被他揭掉。這時他的真正麵目已經露出來,隻見他麵容清臒,風神俊朗,年輕時必定是個美少年,如今上了年紀,也依然十分出眾。隻是他身上還穿著女子的衣服,身材也是女子的身材,露出這張臉來,未免有些滑稽可笑,隻是現在沒有人笑得出來。
賈珂冷笑道:“吳明……你這計劃精妙無比,令人防不勝防,有你準備的這件衣服,吳明為何還要冒險對憐花動手?”
桑木空微笑道:“我這個計劃固然十分精妙,但若吳明沒有死,你們必不會對這件從外地送來的衣服毫不設防。我將上百條天蠶藏在這件衣服的刺繡之中,雖已對這些天蠶做了處理,沒有血肉與它們緊緊相貼,它們絕不會從冬眠中醒過來,可是這些天蠶畢竟是天生天長的東西,你們若是用水去澆這件衣服,它們也會現出原形。隻有吳明死了,你們覺得這世上再沒人能威脅到你們了,我這個計劃才可能成功。”
“何況,”他語氣忽然變冷,“吳明是個殺手,殺人是他的老本行,我想他真是安逸日子過多了,精心籌備了好幾天的刺殺,不僅沒能傷到王憐花一根毫毛,反而賠進去了自己的性命。我本來以為他能成功呢,他若是成功了,這件衣服我就給他穿。”
賈珂冷笑道:“你這件衣服做的這麼好,薛老太太收了你多少好處?”
桑木空笑道:“你可以猜猜。”
賈珂又道:“有什麼可猜的,我看你是把薛家所有人,連同那個慕容九說在她手裡的薛冰,至少殺了一半,把他們的腦袋送到薛老太太麵前,逼迫薛老太太幫你做這件衣服吧。”
桑木空笑道:“難道我隻會殺人,不會收買人嗎?”
賈珂道:“你看著可不像是這種人。”
桑木空微笑不語。
賈珂又道:“吳明也喜歡粉紅色?否則他怎肯穿這件衣服?”
桑木空笑道:“吳明當然不喜歡粉紅色,但這是王憐花專門給自己的大日子準備的衣服,我相信吳明一定會有興趣。”
賈珂冷笑道:“原來這是你給吳明準備的喪服,你從一開始跟吳明合作,就想好這一天了?”
桑木空道:“那倒不然。老夫最初是看上吳明的才乾,認為吳明必定有所作為,真心實意跟他合作。但是現在……”
他冷笑一聲,繼續道:“吳明後院失火,老夫已經沒耐心等他收拾好殘局了。”
賈珂道:“後院失火?”
桑木空冷冷道:“這要感謝敏敏特穆爾了。她在昆侖抓住了楚留香,自己沒地方關押楚留香,便將楚留香送去了吳明那座海島。
豈知楚留香隻是假裝失手被擒,他到了海島以後,混入吳明的手下之中,沒費多少力氣,就迷倒了吳明那些女手下。動了心的女人,哪裡還能對情郎藏住秘密,沒過多久,吳明的老底都被楚留香翻了出來,不僅如此,他還策反了很多吳明的手下。比如宮九。”
賈珂道:“宮九?”
桑木空道:“楚留香查到了宮九的身世,雖然隻是一些線索,他設法讓宮九知道了這些線索。我不知道宮九到底查到了什麼東西,但是沒過多久,他就和吳明決裂了。”
賈珂了然道:“所以吳明會冒險來京城刺殺憐花。他的那些得力乾將都已離他而去,他可能得花上十幾年、二十幾年、甚至三十幾年的時間才能恢複元氣。他知道如果這次他不行動,他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