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第七十三章(1 / 2)

趙小棟冒著生命危險來節度使府,本是設法讓賈珂答應從玄冥二老手中救下趙敏,如今他隻見到趙敏那雙蔥綠色女裝緞鞋,至於趙敏是死是活,身在何處,賈珂和王憐花不肯告訴他,他自然沒有半點頭緒。先前他受了鹿杖客那一掌,雖然傷得不重,但是寒毒發作之時,仍是痛楚難當,那送他出府的小廝見他腳步蹣跚,知道他八成是受了重傷,傷後步履艱難,因此也放慢腳步,陪他緩步向大門走去。

待看不見書房的門了,趙小棟尋思:“現在我和他們離得這麼遠,我說什麼話,他們肯定聽不見了。”便將手伸進懷裡,本是想要拿出一錠銀子來,不想懷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趙小棟當然不認為賈珂和王憐花會貪圖他那點小錢,隻道剛剛他挨了鹿杖客那一掌,飛出去之時,懷裡的銀子也掉在了地上。但是沒有銀子,如何能打動彆人?他心下憂慮,麵上卻半點不顯,心念一轉,已經有了主意,拱手笑道:“在下趙小棟,不知小哥如何稱呼?”

那小廝道:“小的叫飛景,趙公子可有什麼吩咐?”

趙小棟笑道:“兄台是給人家當差的,我也是給人家當差的,既然咱們都是給人家當差的,哪用得著客氣,你叫我小棟就是。”

飛景笑道:“趙兄。”

趙小棟點點頭,笑道:“飛景兄弟,剛剛賈公子給我交代了一件事,讓我去找一位年輕姑娘,說等我找到那位姑娘,將她帶過來以後,定會重重有賞。我聽賈公子的口氣,似乎是要賞我兩三百銀子。我從前給人做事,彆說一件事了,就是一百件事,得到的酬勞加起來,那也沒有二三十兩銀子,你們公子還真是出手大方啊!你跟著他這麼多年,想來一定早就攢夠老婆本了吧!”

飛景臉上露出豔羨之意,說道:“趙兄,不瞞你說,我們爺對我們是很大方,但是你說的二三百兩的賞賜,我還真是頭一回聽說。”

趙小棟聽到這話,登時抓住飛景的手腕,帶他走到一大叢綠竹後麵,停下腳步,說道:“飛景兄弟,你對我這般坦誠,我也不願瞞你,你們爺讓我找的那位姑娘,現在就在杭州

城裡,但是我不是本地人,對杭州城半點也不熟悉,隻因為我知道那姑娘的模樣,你們爺就讓我去找人,兄弟我當真什麼頭緒也沒有。要不這樣,你幫我一把,咱倆一起去找那姑娘,到時候這二三百兩銀子,咱們兩個對半分,怎麼樣?”

飛景一隻手被趙小棟握著,另一隻手抬起來,握住旁邊的綠竹,躊躇道:“這……這……”似乎在說:“咱倆半點交情也沒有,你就願意和我分享這種好事?”

趙小棟見他意動,歎了口氣,說道:“飛景兄弟,我也不是傻子,倘若我自己就能找到那位姑娘,拿走這二三百兩的賞賜,那我當然不願意把這賞賜分給彆人。我這是擔心自己找不到人,隻好出此下策。這樣一來,倘若咱們將那姑娘找到了,我好歹也能拿到一百多兩銀子,這可比一文錢都拿不到好多了。

怎麼樣,假如你願意拿這一百兩,一會兒我先從大門離開,等我離開以後,你再尋個借口,跟你們管家告假,然後出來找我。隻是咱倆事先說好了,這事你可不能告訴彆人,不然讓賈公子知道了,咱倆隻怕都沒有好果子吃。”

四下一片幽靜,萬籟無聲,偶爾風動竹葉,發出沙沙之聲,飛景仰起頭,看著翠綠的竹葉,沉吟片刻,然後看向趙小棟,笑道:“趙大哥,承蒙你看得起兄弟,給兄弟這樣一個發財的機會。兄弟要是拒絕你的好意,那可真是不知道好歹了。隻要趙大哥不嫌兄弟蠢笨,那兄弟就跟趙大哥走這一趟!”

趙小棟大喜,用力拍他肩膀,笑道:“好兄弟,咱們兩人合力,一定能找到那姑娘,賺到這兩三百兩銀子!”

兩人對視一笑,趙小棟伸手一指他們來時的青石板路,笑道:“兄弟,你在前麵領路!”飛景道:“好!”他走到石板路上,趙小棟跟在他身後,兩人說說笑笑,走向節度使府大門。

大門前麵站著二十多個守衛親兵,趙小棟瞧見親兵,低聲道:“兄弟,出了貴府往東走一百多米,有一間茶館,我在那裡等你。”說完這話,他大步向門口走去,眾親兵瞧見他們,目光在趙小棟臉上轉了一圈,便收回目光,不再理他。

趙小棟走出節度使府大門,向前走

了四五步,回過頭來,向門口這兩個石獅子看了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直奔茶館。

此時是未時中旬(注:約下午三點左右),正是飯館生意冷清,茶館生意熱鬨的時候,這間茶館中也坐滿了人,趙小棟走進茶館,找了個座位坐下,茶博士走過來,笑道:“客官要點什麼?”

趙小棟知道茶館中最便宜的茶,一般也要兩文錢,這兩文錢放在平時,自然算不得什麼事,但是現在他囊中空空,當真一文錢也沒有。

他本來想將茶博士打發走,但是轉念一想:“一會兒飛景過來,見我什麼東西都沒有點,隻怕會認為我是那種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既然我連這點小錢都不舍得花,那他憑什麼相信我願意將那一百兩白白送給他?”便道:“給爺來壺上好的龍井,再來兩個小菜。”

茶博士應了一聲,泡了壺龍井,端上來一碟炒蠶豆,一碟桂花糕。

趙小棟喝了杯茶,一麵吃桂花糕,一麵四處打量,他本是想要找到個好下手的肥羊,以便他施展妙手空空的手段,劫那肥羊的富,來濟自己的貧,但是目光經過右手邊的牆壁時,就見牆上貼著兩張榜文,正是王保保的死訊和慕容複的通緝令。

趙小棟瞧著榜文上畫的王保保的屍首,想到今天這麼多麻煩事,皆是因為這一張薄薄的紙而起,不由感慨萬千。

過得片刻,他移開目光,繼續尋找肥羊,忽聽得左手邊有人說道:“張三哥,我還頭一回見朝廷這麼貼榜文,往常不都是逃犯和逃犯貼在一起,死訊和死訊貼在一起麼。這慕容複和庫庫特穆爾又不是親兄弟,朝廷乾嗎把慕容複的通緝令和庫庫特穆爾的死訊貼在一起啊?”他說話的聲音很低,若非趙小棟就坐在他們旁邊,隻怕也不會聽見。

趙小棟本來沒有注意這事,這時聽到這句話,連忙扭頭向那兩張榜文看去。但見慕容複那張榜文上畫著他的畫像,畫像旁邊還寫著他的姓名、年齡、家世、武功、朝廷懸賞他的金額等等內容,可是趙小棟連著看了三遍,都沒有看出任何和王保保或者金波幫有關的內容。

他越看越覺得奇怪,暗道:“這兩張榜文明明互不相乾,那些狗官卻把它們貼在了一

起,這十有八|九是賈珂的主意,奇怪,奇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隻聽那張三哥磕著南瓜子,嘿嘿一笑,說道:“這兩張榜文可不止這一處古怪的地方。我問你:你見朝廷還有哪張榜文,和這兩張榜文一樣,貼滿了咱們杭州城的大街小巷,連許老八那破屋子都不放過?”

又一個年輕人一拍大腿,說道:“張三哥,你說的還真對!今天我去了一趟秀雲家,一路上起碼看見這兩張榜文二十多回。不說庫庫特穆爾了,就說慕容複這張臉,我已經記得比我親爹的臉還熟了,倘若他現在站在我麵前,那我保準能認出他來!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下了什麼事,能讓朝廷花這麼大的力氣來通緝他。”

第一個人也讚同道:“確實是,我從前還真沒見過這樣抓人的。”

那張三哥笑道:“彆說你們了,就連我,也從來沒見過這架勢。”說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趙小棟見這張三哥話說到一半,就不再說話,不由暗暗著急。幸好張三哥很快就繼續道:“依我看啊,這慕容複十有八|九和這庫庫特穆爾是一夥的,隻是朝廷沒有證據,才不好將他的罪名寫下來,反正他本來就是朝廷欽犯,那朝廷就照著多年前那個罪名抓人就好了。不然朝廷這十多年都沒怎麼過搭理慕容複,還能突然就想起有這麼個人,然後和他翻起舊賬,用這麼大的架勢來抓人嗎?”

趙小棟心中一凜,暗道:“他這番話說的倒真有幾分道理。難道公子真的和慕容複合作了?唉,我一直跟在小姐身邊,即使公子當真和慕容複合作了,我又怎麼可能知道。”

那年輕人聽到這話,“哈”的一聲,不敢置信地道:“假如我沒有記錯,這慕容複的老爹慕容博,當年不是死在吳明那座木佛裡麵了嗎?但是這庫庫特穆爾的老爹,當年可是因為和吳明勾結,想要自己做皇帝,才被皇上抄家滅族,斬首示眾了啊!”說完這話,連著嘖嘖兩聲,感慨道:“這庫庫特穆尓和吳明可是一家人,慕容複要是真和庫庫特穆爾勾結在了一起,他老爹地下有知,隻怕也要氣活過來,找到這不孝子,親手掐死他了!”

本來趙小棟沒想起慕容博的事,這時

聽到年輕人的話,他隻覺胸口重重一震,便似給人在胸口上用力地錘了一拳,暗道:“那慕容複和吳先生有殺父之仇,他怎麼可能真心誠意與公子合作?也不知他對我們的了解深不深,如今公子已經死了,小姐可千萬彆中了他的算計!”

隨即轉念,心想:“公子又不是我這樣的糊塗蛋,他向來精明能乾,勝過我百倍。我沒想起當年慕容博究竟死在了誰的手上,那是我笨,公子怎麼可能想不起來這件事呢!嘿,我真是杞人憂天了,公子絕不可能和慕容複合作的!”他想到這裡,心下稍稍安定。

那第一個人聽到這話,哈哈一笑,說道:“說不定那慕容複就是太過思念老爹了,才故意和庫庫特穆爾合作,好把老爹氣活,然後父子回家,共享天倫之樂呢!哈哈,哈哈!”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那張三哥笑完了,又叫了一碟西瓜,然後道:“依我看來,你這‘故意’二字,倒是沒有說錯。隻不過麼,這慕容複故意這麼做,當然不是為了把慕容博氣活,而是為了給慕容博報仇。”

趙小棟聽到“為了給慕容博報仇”這八字,隻覺體內寒毒突然發作,忍不住連著打了三個寒噤,忙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熱茶,滾燙的茶水流進肚裡,他卻半點也不覺得溫暖。

那年輕人忙道:“怎麼說?”

那張三哥拿起西瓜,吃了兩口,吐了幾粒西瓜子,然後道:“你們仔細看看庫庫特穆爾這張榜文,這張榜文最後是怎麼寫的?”

那年輕人道:“嗯,上麵寫的是庫庫特穆爾知道咱們巡撫大人要去太湖的某處水莊,便組織人手,在水莊附近埋伏,以便刺殺咱們巡撫大人。後來有人向官府告密,官府知道這件事後,立刻派人緝拿他……”

那張三哥打斷他的話,笑道:“你猜這告密的人是誰的人?他那枚糟糕透頂的雷火丹是誰賣給他的?為什麼站得很近的周小姐隻是手上受了傷,而另一個人卻被炸斷了半截身子?這兩張榜文貼在一起,無異於告訴大家,這個人不是彆人,正是慕容複。

再說,誰不知道當年吳明將慕容博放進木佛裡,不是想要殺死他,而是想要借木佛將他運出城去,隻不過巡撫大

人早就看穿了他的陰謀,提前派人在大皇子府前盯梢,及時將那幾座木佛攔了下來,慕容博這才到了皇上麵前。對於慕容複來說,不僅吳明是他的仇人,巡撫大人當然也是他的仇人。

你們再看看這兩張榜文,若非巡撫大人武功不錯,哪裡能從庫特穆爾布置的火海中逃出來,到時死的又何止庫庫特穆爾一個人?”說到這裡,他低頭吃了幾口西瓜,將瓜皮扔到桌上,歎道:“真是好厲害的一箭雙雕!慕容博能有這樣厲害的兒子,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這三人之後又說了些閒話,但是趙小棟隻顧瞧著牆上貼著的榜文,怔怔發呆,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對他們三人的聊天,再也沒有聽進耳中半句。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一個聲音道:“趙大哥!”趙小棟心中一凜,認出這是飛景的聲音,轉過頭來,就見飛景換了身常服,站在他麵前,向他點了點頭。

趙小棟瞧見飛景,才想起剛剛的計劃,不由暗暗叫苦:“不好,剛剛我隻顧著聽那三人說話,竟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隨即定了定神,想出一個主意,笑道:“兄弟過來了,太好了!”他頓了一頓,麵露尷尬之色,壓低聲音道:“兄弟,剛剛我就有點內急,想上茅廁,但是擔心兄弟過來以後,找不到我,才一直不敢離開。兄弟能不能多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飛景坐到他對麵,笑道:“趙大哥儘管去吧,兄弟在這兒等你就是。”

趙小棟笑道:“多謝了!”他說完這話,忙站起身來,急匆匆地向茅廁走去。到得茅廁,趙小棟躲在茅廁門前的一棵槐樹後麵。過了不久,一個大胡子從茅廁中走了出來,趙小棟見這大胡子腳步輕浮,知道他不是江湖人,不由欣喜若狂,他拿起磚頭,快步上前,然後揚起手,狠狠地向這大胡子的後腦勺砸去。

這塊板磚剛剛砸在大胡子的後腦勺上,大胡子就吭也不吭一聲,手腳發軟,摔倒在地上。趙小棟將板磚扔到一邊,蹲下身去,將手伸進大胡子的懷裡,找了一會兒,然後拿出大胡子的錢袋。他打開錢袋,倒出來二兩銀子,然後將錢袋重新放回大胡子的懷裡,給他攏了攏外衫,說道: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