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穀中弟子忙著將裘千仞殺上門的事情稟告師父,那邊賈珂和王憐花走出洞穴,隻見洞外草色青翠,情花似錦。
花林之中,立著幾座大石屋。這大幾座石屋以石廊相連,每座大石屋都張燈結彩,門上窗上貼著大紅的喜字,屋簷下掛著大紅的燈籠,燈籠上也貼著大紅的喜字,不少綠衫人在簷下進進出出,好一派喜氣洋洋的新婚氣象。
賈珂和王憐花看見這副情景,登時想起兩人大婚那天的經曆來,那時經曆的種種凶險,如今再想,卻格外的溫柔旖旎。
賈珂正想去看王憐花,忽覺肩膀一熱,隨即一陣劇痛傳來。卻是王憐花心情蕩漾之下,情花毒再次發作,引得胸口和手指一陣劇痛。多虧他這一路上已經痛過二十七八回了,這時情花毒再次發作,他很有經驗地咬住賈珂,以防叫出聲來。
賈珂心疼萬分,忍不住伸手將他抱在懷裡,卻又不敢親他。
過了一分鐘,王憐花鬆開賈珂的肩膀,閉著眼睛,枕著賈珂的肩頭,嘟囔道:“你還不如親我一口呢。”
賈珂柔聲道:“我早就在心裡,不知道親過你多少遍了。”
王憐花先是一笑,隨即皺起眉頭,又一口咬住賈珂的肩膀。
賈珂見自己又引得王憐花情花毒發作,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不過他怕被人發現,因此這一巴掌扇得很輕。
王憐花瞧見賈珂這副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過他此刻正咬著賈珂的肩膀,騰不出空來,因此這一聲笑,聽上去也悶悶的,好像一道悶雷,在賈珂心裡炸了開來。
賈珂低下頭去,在他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王憐花咬著賈珂的肩膀,說道:“毒發時間,又增加一分鐘。”明明身上劇痛難當,他臉上卻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來,在他心中,唯一一點美中不足之處,大概就是因為他正用嘴咬著賈珂的肩膀,賈珂想要親他,也隻能親彆的地方,卻親不到嘴唇了。
過了一兩分鐘,王憐花身上的情花毒不再發作,他二人溜進其中一間石室,偷聽一會兒屋中人說笑,然後點住屋中所有人的昏睡穴,挑了兩名和他二人身形相仿的綠衫人帶走。
之後找了個僻靜地方,脫下這兩名綠衫人所有的衣服,拿走他們的綠色外衫和靴子,自己換在身上,餘下的衣物,則儘數扔進了情花林中,這兩名綠衫人則被賈珂扔到了灌木叢下麵。
王憐花拿出盛著易容用的膏脂和顏料的盒子,在他和賈珂臉上這裡塗一點,那裡黏一點,又提筆改畫眉毛、眼眶和嘴唇。頃刻之間,兩人已經變成這兩個綠衫人的模樣。
賈珂和王憐花互相檢查一番,確定沒有紕漏後,並肩回到石屋。
這座石屋其實是廚房,王憐花假扮的綠衫人名為司徒林,先前在這裡煮燕窩,賈珂假扮的綠衫人名為王寶坤,先前在這裡用大鍋煮菜粥。這鍋菜粥用的米菜很少,賈珂和王憐花都疑心這鍋菜粥,是給那些被他們抓來的人吃的。
他二人回到石屋,解開屋中所有人的昏睡穴,隨即躺到地上,和其他一樣,打了個嗬欠,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好似剛剛從睡夢中醒來。
這座石屋中一共有十七人,分彆站在不同的地方,但是賈珂和王憐花出手實在太快,他們將這些人的昏睡穴一一解開,然後躺在地上裝睡,這一係列動作,於刹那之間,便已完成。
石屋中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人發現自己是何時被人解開的穴道,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認為剛剛有個人闖進廚房,以閃電般的速度點住他們的穴道,然後離開廚房,不知去了哪裡。過得片刻,他們身上被點住的穴道自己解開了,他們才醒轉過來。
在廚房中管事的綠衫人叫薑潘林,他看著大開的窗戶,臉色煞白地道:“我去告訴穀主,你們千萬不要亂跑,就留在這裡,若是再有人過來,你們就想法子留住他們!”說著向屋外跑去。
薑潘林剛走到門口,迎麵就走來一個綠衫人。這個綠衫人看見了他,向他招了招手,說道:“有外人闖入絕情穀了,師父讓你們多上點心,千萬不能讓外人在飯菜中做手腳。”
薑潘林一怔,忙道:“陳三爺,你來晚一步!剛剛就有人闖進廚房,點中了我們所有人的昏睡穴。”
那陳三爺臉色一變,問道:“那他人呢?去哪裡了?”
薑潘林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
那陳三爺道:“你帶我去看看!”
薑潘林應了一聲,領著陳三爺來到石屋。
那陳三爺站在門口,向石屋掃視一圈,見屋中弟子的頭發和衣衫,都有些狼狽,顯然剛從地上爬起來,可見薑潘林並沒有說謊。又見備好的菜肴糕點,都整整齊齊地放在石台上,陳三爺心想看來那人大概並不打算在飯菜中做手腳,他來到這裡,其實隻是偶然。
那陳三爺這樣想著,走進石屋,在屋中轉了一圈。
他走到王憐花麵前,見王憐花麵前擺著剛煮好的膾燕窩,於是從懷中拿出一隻盒子。
他揭開盒蓋,取出一根銀針,伸入這碗膾燕窩中,隨即提出銀針,見銀針沒有變黑,顯然這碗膾燕窩沒毒,於是點了點頭,吩咐道:“你去把這碗膾燕窩,給木姑娘送去吧。”
王憐花聽到這話,向賈珂瞄了一眼。
賈珂眨了眨眼睛,然後看向門外,顯然是說:“咱倆正好兵分兩路,你去找木姑娘,我去找那些被抓住的人。一個時辰後,咱倆在這裡碰頭。”
王憐花收回目光,看向那陳三爺,心想:“我又不知道木婉清住在哪裡,萬一走錯了路,豈不立刻露餡?”隨即想起先前那三個綠衫人說過,這位木姑娘很不知好歹,天天不肯吃飯,非要彆人強灌下去,於是學著司徒林的聲音和語氣,笑道:“三爺,這碗膾燕窩剛剛出鍋,還燙得很呢。我自己把這碗膾燕窩送過去,要是木姑娘心裡不高興,把這碗膾燕窩全都潑到我臉上,連個攔著她的人都沒有,那可怎麼辦?”
那陳三爺拍了拍他,笑道:“你放心吧!木姑娘從前確實給咱們添了很多麻煩,但是她現在可不會了!因為她現在的脾氣,一定比小羊羔還要溫順。你自己一個人,就足夠應付她了!”
王憐花聽到這話,不由心中一動,登時想起適才那三人中的姓周的曾經說過:“嘿,正所謂:‘山人自有妙計!’你放心吧,師娘很快就會死心塌地地愛上師父了!”不由尋思:“莫非這位穀主為了讓木婉清乖乖與他拜堂成親,給她下了什麼迷藥?”言念及此,不禁向賈珂瞄了一眼,目光中頗有擔憂之意,似乎是說:“你可不要隨便吃絕情穀中的東西!”
賈珂也正在思索木婉清的事,這時與王憐花目光相觸,登時明白他心中所想,當即眨了眨眼睛,以示自己明白。
王憐花這才收回目光,作出一副不堪重負的模樣,長長地鬆了口氣,笑道:“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當即端起這碗膾燕窩,走出石屋。
王憐花走出石屋,就見一夥綠衫人手持兵器,在石屋前走了過去,顯然是在山穀中四處搜尋裘千仞的下落。
王憐花看向這些人,麵上微露笑容。隨即瞧見四名婢女走了過來,但見這四名婢女看向那一夥綠衫人,臉上頗有擔憂之色。
王憐花笑道:“你們也是去木姑娘房裡嗎?”
這四名婢女看向王憐花,其中一人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啊。”
另一人向他手裡端著的這碗膾燕窩看了一眼,說道:“怎麼,你要去給木姑娘送吃的?”
王憐花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歎了口氣。
其中一名婢女心中奇怪,問道:“那你怎麼不去送啊?”
王憐花歎道:“難道你們不知道,有外人闖進來了嗎?”
這四名婢女齊聲道:“我們自然知道!”
又一名婢女吃吃一笑,說道:“我懂啦!你這是不敢自己過去,想要找個人陪你過去,是不是?”
王憐花點了點頭,然後看向眾婢女,目光中露出期盼之色。
王憐花挑的這位司徒林,不僅年紀很小,容貌也很清秀,看上去就很討喜,此刻故意擺出一副可憐模樣,眾婢女瞧見了,心中憐愛之意頓生。
其中一名婢女笑道:“好吧,我陪你走一趟好了。”
王憐花臉上登時露出感激之色,笑道:“好姊姊,多謝你了!”
那婢婢女掩嘴笑道:“你來這裡也三年多了,平日裡從沒聽你叫過我一聲‘姊姊’,怎麼今日突然轉了性,知道叫我一聲‘好姊姊’了?你這小鬼,是被今天的事嚇到了嗎?”
另外三名婢女也笑道:“彆急著走!你叫我一聲好姊姊,我也陪你去!”“還有我,還有我!”“呀,你們都要陪他去木姑娘房裡,那我怎麼辦啊?我……我跟你們一起去!”
有四女陪伴,王憐花自然輕輕鬆鬆就找到木婉清所住的石屋。
這四名婢女將王憐花送到石屋門前,便結伴離去。王憐花伸手敲了敲屋門,等待片刻,見沒人過來應門,便空出一隻手,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這座石屋從外麵看來,模樣甚是粗拙簡陋,從裡麵看來,卻好似一間富商家中小姐的閨房。
前廳的地板上鋪著地毯,中間設著一張方桌,桌上擺著一套茶具,桌旁擺著兩張椅子,牆壁上還掛著兩張掛毯。地毯、桌椅、茶具和掛毯,一應陳設,都是綠色。
後堂與前廳之間,用綠竹簾隔開,如今竹簾垂下,屋中一片安靜,十有八|九是屋主人正在屋中休息。
王憐花將這碗膾燕窩放到桌上,轉身關上屋門,心想:“我和賈珂今日曆經艱難險阻,終於將木婉清於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我們便是她的大恩人,也是段正淳的大恩人,更是大理國的大恩人。這種人情,豈能平白無故送給司徒林?”於是將易容抹掉,恢複自己的本來麵目,然後掀開竹簾,走進後堂。
隻見靠窗位置放著一張梳妝台,梳妝台斜對麵放著一張牙床,床上綠色的紗帳垂了下來,後麵隱隱約約躺著一個人,床前放著一雙繡鞋,也是綠色的。
王憐花走到床前,掀開紗帳,隻見床上躺著一個少女,約莫十八|九歲年紀,一張臉秀麗絕俗,隻是皮膚過於蒼白,看上去沒什麼血色,她雙目緊閉,頭發蓬鬆地散在床上,看上去楚楚可憐,嬌柔婀娜。
王憐花乍見美人,也覺眼前一亮,又見她眉目口鼻,都與自己當日給段譽畫的畫像一模一樣,不禁大為得意。
他伸手拍了拍木婉清的肩膀,微笑道:“木姑娘?木姑娘,你醒一醒!”
話音剛落,就見木婉清坐起身來,緩緩睜開雙目,目光朦朦朧朧的,宛若水中的倒影。
王憐花見她這副古怪模樣,不禁心中一動,尋思:“看來公孫止真給她下藥了!”於是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要看看,公孫止究竟給她下的是什麼藥。
豈知他的手指剛碰到木婉清的手腕,木婉清就軟洋洋地靠在他的懷裡,看上去似乎太過虛弱,無力支撐自己在床上坐穩。
王憐花也沒有在意,正待將木婉清推開,木婉清卻一隻手抓住他搭在自己脈搏上的那隻手的手背,另一隻手在他的左頰上打了一掌,“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這世上除了王雲夢以外,誰還敢這樣打王憐花?他猝不及防之下,挨了木婉清一耳光,心中登時生出勃然怒意,哪還在意木婉清什麼身份,反手一個耳光,就將木婉清打飛出去。
木婉清“乓”的一聲,撞到牆上,然後回過頭來,臉上不見怒意,反倒又驚愕,又淒楚,顫聲道:“你……你乾嗎打我?”
王憐花撫摸著自己腫起的臉頰,心頭怒火更熾,也沒在意她的語氣和神色,冷冷地道:“難道我應該送上右臉,讓你繼續打,好讓我兩邊臉頰對稱嗎?”
木婉清咬著嘴唇,說道:“我又不是存心害你,隻是跟你開個玩笑,你何必當真?”
王憐花撫掌冷笑道:“原來在你們大理國,想和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打招呼,就是在他臉上扇一耳光嗎?倒是我孤陋寡聞了,竟不知道你們大理國有這樣的習俗!”說著揚起手掌,又向木婉清另一邊臉頰拍了下去。
王憐花這一下出手快如閃電,木婉清甚至沒有看見他揚起了手,隻覺他站在自己麵前,動也沒動一下,耳邊卻響起“啪”的一下,響聲過去,自己臉頰一陣劇痛。
王憐花見她蒼白柔膩的雙頰上,各有五道青紫的指印,微微笑道:“木姑娘,我這也是在跟你開玩笑,你怎麼不笑啊?”
木婉清輕輕撫摸臉頰,怔怔地望著王憐花,臉上露出無限淒苦之色,仿佛王憐花曾經是她的情郎,對她說儘了甜言蜜語,現在卻忽然翻臉不認人了似的。
王憐花被她看得毛毛的,尋思:“這女人瘋了嗎?我和她從沒見過麵,她乾嗎要這樣哀怨地看著我,好似我對她做了多麼負心薄幸的事情!呸,老子的心從來隻給過賈珂,和她有什麼關係?”
他想到賈珂,心中登時生出一股柔情蜜意,忍不住尋思:“等我和賈珂玩完采花大盜的遊戲以後,也可以玩一玩這種負心薄幸的故事麼!什麼被拋棄的男人,多年後喬裝成彆人回來報仇,那個負心人沒認出他來,最後被他綁在床上,肆意報複……嘿嘿!”
王憐花素來容易得意忘形,這時一不小心,又把自己身中情花毒的事情置之腦後。可惜他雖然忘了,情花毒卻沒有忘,這時他心情蕩漾,體內的情花毒登時發作,引得他的心臟和手指一陣劇痛,他忍不住皺起了眉,輕呼一聲,找了把椅子坐下。
木婉清瞧見他這副模樣,連忙問道:“你……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