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先前就聽王憐花提過斷腸草的厲害,但知道歸知道,他從來沒有體驗過這件事,對這痛楚隻是想象。此刻斷腸草毒性發作,賈珂才真正明白“斷腸”二字,究竟是什麼滋味,忍不住尋思:“難怪白飛飛隻吃了一小段斷腸草,就痛成那副模樣,這斷腸草還真厲害!”
賈珂服下的斷腸草是白飛飛服下的斷腸草的三倍,何況王憐花配藥之時,有意保留斷腸草的毒性。這時草毒發作,賈珂當真苦不堪言,於是一麵運轉內力,護住心脈和丹田,一麵道:“憐花,你跟我說說話!”
王憐花知道賈珂這是想要分散注意力,略一沉吟,笑道:“賈珂,我剛剛不是跟你說,先前我在木婉清房裡,見她淚汪汪地凝視著我,一副又幽怨,又哀傷的模樣,就靈機一動,想出一個負心薄幸的故事,打算晚上和你玩,繼而引起體內情花毒發作了麼。”
賈珂嗯了一聲,聲音有些痛苦。
王憐花伸出手,握住賈珂的手掌,繼續道:“這個故事說來倒也簡單。咱倆年少時候,本是一對恩愛眷侶,後來我向家人屈服,和你分開,娶了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為妻,你傷心欲絕之下,遠走他鄉,再無音信。
就這樣過了十六年,你更改容貌,更換身份,重新回來找我。”說到這裡,眼角間瞥見躺在地上的白飛飛,突然間想起白飛飛的那個複仇計劃,心中登時生出新的靈感,繼續道:“但是呢,你並沒有直接找我,你回來沒多久,就勾引了我的兒子。”
賈珂雖然肚中好似有千萬枚鋼針同時在肝腸中紮來刺去,痛得他額頭冒出冷汗,但是聽到王憐花最後一句話,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兒子是誰?王小花嗎?”
王憐花伸手擦了擦賈珂額頭上的冷汗,心中大為疼惜,勉強笑道:“我是王小花,兒子又怎能還是王小花?嗯,就叫他王花花好了。”
賈珂噗嗤一笑,說道:“一個兒子可不夠。你生了兩個兒子,並且性格各不相同,一個叫王花花,一個叫王花兒,怎麼樣?”
王憐花笑道:“行啊!到時就讓你見識一下,本公子一人扮三角的本領!”
賈珂卻搖了搖頭,笑道:“你一人扮三角怕是不夠,得扮四角才是。”
王憐花嗤的一聲笑,說道:“你這小貪心鬼!兩個兒子還不夠,非要三個兒子,你才滿意嗎?”
賈珂笑道:“兩個兒子就足夠了。隻不過麼,既然我是為了報複你當年拋棄舊愛,娶妻生子,那隻勾引你兩個兒子,可不夠解我心頭之恨。我啊,還要勾引你老婆王小憐!”
王憐花“哼”了一聲,說道:“王小憐生下王花兒的時候,就難產死了!你要勾引她,也隻能抱著她的墓碑,和她在墓地親熱!”
賈珂格格一笑,說道:“雖然王小憐難產死了,但是王小花的嶽丈可不願放棄這門親事。於是他找到王小花的母親,對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兩家決定在王小憐死去當天,就讓王小憐的異母弟弟王憐憐頂替王小憐的身份,做王小花的夫人,而王小憐則以王憐憐的身份下葬。
因此這世上除了王小憐的父親,王小花的母親,王小花和王憐憐這四人以外,再沒人知道王小花的夫人王小憐,其實是王憐憐,我當然也不知道。”
這時賈珂腹中的劇痛已經遍及全身,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都傳來陣陣劇痛,他說著說著話,痛得實在受不了,於是停下片刻,緊咬牙關,肩膀輕輕顫動。
王憐花本來想要控訴賈珂,怎麼總是喜歡讓他演這種偷龍轉鳳的角色,但是此刻他瞧見賈珂臉上的痛苦,自然顧不上說這些無聊的話。當下手指收攏,將賈珂的手掌握得更緊,恨不得代替賈珂忍受這情花劇毒和斷腸草毒的折磨。
賈珂深吸口氣,繼續轉移注意力,勉力一笑,說道:“雖然王小花喜歡男人,王憐憐也喜歡男人,但是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卻從沒有親熱過,因為兩個人都隻想被彆人抱,卻不想去抱彆人。”
王憐花登時滿臉通紅,“呸”了一聲,說道:“誰說的?王小花天天和王憐憐巫山相會,把他乾的下不來床!”
賈珂噗嗤一笑,點了點頭,說道:“好吧,王小花為了掩飾自己喜歡被彆人抱,不喜歡去抱彆人這件事,天天用‘**攝心催夢**’對付王憐憐,讓王憐憐以為他倆每天巫山相會,但其實王小花根本沒碰過他。”
王憐花心中又好笑,又好氣,說道:“誰會用‘**攝心催夢**’做這種事啊?”
賈珂笑道:“王小花啊!後來我向王憐憐出手,王憐憐和我**一番後,終於知道巫山相會是什麼滋味,這才明白自己這些年來,一直被王小花玩弄於股掌之中。我又和他私會幾次,他漸漸對我情根深種,不能自拔,於是決定和我私奔。
可是那時,不止他要和我私奔,王花花和王花兒也要和我私奔。於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你的老婆和兩個兒子收拾好行李,離開王府,出來找我,而你也因為收到我送去的消息,出來攔他們。他們見計劃敗露,迫於無奈,隻好將你打暈,然後帶你一起來找我。
等你醒過來後,就發現自己待在一間熟悉的房間,躺在一張熟悉的床上,這正是你自己的房間,你自己的床,但是你的手腳卻被鐵鏈縛住,並且不該縛住的地方,也被各種道具縛住堵住了。
沒過多久,屋門呀的一聲打開,走進來一個人,當然就是我。你這才知道,原來帶你老婆和兩個兒子私奔的人,正是當年被你狠心拋棄的戀人,並且現下在你的老婆和兒子的幫助下,我已經鳩占鵲巢,成為王小花,而你王小花呢,則淪為我的階下囚,供我肆意把玩。怎麼樣,這個故事你喜歡嗎?”
王憐花一本正經地道:“我覺得這故事有一點不足。”
賈珂笑道:“哪一點啊?”
王憐花繼續一本正經地道:“依我看來,王小花醒過來後,不應該待在臥室,躺在床上,那實在太便宜他了。不如把他關進我先前布置的那間牢房裡,綁在那個木架上,倘若他不聽話,還可以用用裡麵的木馬、皮鞭、繩椅這些刑具,來好好教訓他一番。”聽他的口氣,倒仿佛王小花是與他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仇人,而不是他自己。
賈珂嘖嘖嘖三聲,臉現驚歎之色,誠心誠意地道:“老婆,我輸了!”
王憐花大笑道:“不過是木馬、皮鞭和繩椅,你就甘拜下風了?我還有好多手段沒有使出來呢!等咱們回到家,我便將這些手段一一使出來,也讓你開開眼界。”
賈珂將王憐花的手心貼在自己的臉上,笑道:“你儘管放馬過來!”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賈珂這才感到全身到處的劇痛,漸漸回歸腹中。突然之間,一股血腥味湧了上來,他忍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熱烘烘的鮮血來,吐出以後,他腹中劇痛漸漸消失,心口堵塞之意全無,整個人也輕鬆許多。
這口鮮血和白飛飛先前吐出的那口鮮血一樣,色作殷紅,十分燦爛,王憐花取來銀針,將針尖浸入血中,然後湊到鼻端,隻覺鮮血血中除了血腥味和藥味以外,還有一股情花的馥鬱芳香。
雖然這股芳香若隱若現,淺淡非常,但是和白飛飛那口鮮血血中的芳香相比,卻還是要濃鬱許多。顯然是賈珂這一服藥下去,除去的情花毒,要比白飛飛那一小段斷腸草下去,除去的情花毒多出不少。
王憐花伸手搭賈珂脈搏,沉吟片刻,說道:“看來有幾味藥用的不太妥當,下次我將這幾味藥換一下。這斷腸草的劇毒實在太過厲害,若是每天服用,怕是會對身體有害,就每隔三天吃一次好了。”
賈珂探身在王憐花的嘴唇上輕輕一吻,笑道:“謹遵王神醫教誨。”
王憐花向他一笑,站起身來,走到桌子前麵,將適才沒有看完的那幾件物事攏在手中,然後走到賈珂身邊,重新坐了回去,將這幾件物事也都放在地上。隻見有兩束紙張,幾兩碎銀,一方手帕,和一隻銅的鼻煙壺。
王憐花知道賈珂先後遭受情花和斷腸草折磨,身上的力氣一定折損不少,他坐回去後,就伸臂摟住賈珂,讓賈珂靠在他的懷裡,然後低下頭去,在賈珂的頭頂上輕輕一吻。
賈珂拿起那兩束紙張,上麵那束紙張是《幽靈秘譜》,下麵那束紙張是一片極厚的紙,質地堅硬,紙上畫著一副地圖,山巒連綿起伏,道路曲折繁雜,道路儘頭畫著幾座亭台樓閣,左側寫有七個小字“昆侖山大光明境”。
王憐花看見“昆侖山大光明境”這七字,忍不住吹了聲口哨,說道:“這昆侖山大光明境,是西方魔教的總壇。據說這大光明境地處偏僻,極難尋找,並且途中設了千百道機關,若有外人貿然前去,那麼一百個人去,一百個人死,一萬個人去,一萬個人死。因此數百年來,除了西方魔教的人以外,再沒有人去過。沒想到她居然連去這大光明境的地圖都弄到手了,看來她為了找柴玉關報仇,當真下了不少力氣。”
賈珂點了點頭,說道:“這張地圖上隻畫了路線,卻沒標注機關,看來這張地圖,絕不可能是西方魔教給教眾的地圖。”
王憐花微微一笑,說道:“多半是秦南琴找到了一名西方魔教的弟子,許給了那名弟子不少好處,那名弟子就給她畫了這張地圖。至於那名弟子為什麼沒有標注機關,嗯,大概是他擔心自己將途中機關一一標注出來,到時秦南琴拿著這張地圖,順順利利地走上大光明境,西方魔教的教主見秦南琴對一路上的機關都了如指掌,斷定一定是教中某人給秦南琴指的路,一來二去,就查到他的頭上。
那還不如隻給秦南琴一張地圖,卻不標注途中機關,到時秦南琴命喪機關之下也好,為機關阻礙無法前行也好,這件事多半都不會傳到教主耳中,當然也不會有人想到調查此事了。”
賈珂點了點頭,看著這張地圖,笑道:“我也是這般想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她和那名弟子另有約定。比如她每到一處機關,那名弟子再告訴她避開機關的訣竅;比如那名弟子其實已經告訴她,通過每一處機關的辦法了,隻是沒把這些辦法寫在這張紙上罷了;
再比如傳聞並不可信,途中其實沒有設下任何機關,她隻需照著這張地圖走,就可以順順利利地抵達大光明境了。”說著將這張地圖折好,放到《幽靈秘譜》上麵,然後拿起那方手帕。
這方手帕四四方方,左側用彩線繡了幾叢丁香花,旁邊題了幾句詞:“月落霜繁深院閉,洞房人正睡。桐樹倚雕簷,金井臨瑤砌。曉風寒不啻,獨立成憔悴。閒愁渾未已,離人心緒自無端,莫思量,休退悔。”
賈珂道:“憐花,你知不知道這首詞是什麼?”
王憐花點了點頭,說道:“這首詞是馮延已的《醉花陰》的下半闕,上半闕是:‘獨立階前星又月,簾櫳偏皎潔。霜樹儘空枝,腸斷丁香結。夜深寒不寐,疑恨何曾歇。憑闌乾欲折,兩條玉箸為君垂,此宵情,誰共說。’嗯,這‘霜樹儘空枝,腸斷丁香結’,寫的就是丁香花。”
他一麵說話,一麵仔細打量這方手帕,還將手帕湊到鼻端,輕嗅幾下,但是除了淡淡的脂粉香氣以外,再沒有其他味道,似乎就是一方再普通不過的手帕。
賈珂略一沉吟,接過手帕,放到地上,將手指抵在手帕左側的地板上,說道:“大畫家,你來看看,這幅畫是不是沒有畫完。”
王憐花早就仔細看過手帕上的圖畫,這時聽賈珂這麼說,也不用去看手帕,便已知道賈珂指的是什麼,當下點了點頭,笑道:“不錯,這畫麵上有一根枝條,是另外一棵丁香樹的枝條,並且最左這棵丁香樹的影子十分奇怪。
料來原畫應該是最左這棵丁香樹的左邊,還有一棵丁香樹,這棵丁香樹的枝條伸了過來,並且丁香樹的一部分影子,和最左這棵丁香樹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賈珂,你又不會畫畫,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畢竟是和本公子待在一起久了,受本公子的熏陶,也開始懂畫了嗎?”
賈珂嘻嘻一笑,說道:“這你可就高看我了,我哪看得出最左這棵丁香樹的異常來。隻不過麼,我覺得這方手帕有點奇怪。”
王憐花道:“嗯,哪裡奇怪?”
賈珂道:“在手帕上繡詩寫詞,本也是尋常之事。但是一般來說,都是手帕上繡了什麼圖案,旁邊就會題幾句應景的詩。這方手帕上麵繡的是幾叢丁香,手帕上繡的這幾句詞,沒有提及丁香,本就有些罕見。何況這幾句詞是一首詞的下半闕,這首詞的上半闕提到了丁香,卻沒有繡在手帕上,就更有些古怪了。
所以我有些懷疑,這本來是一對手帕,一方手帕在右側用彩線繡了幾叢丁香樹,並且在這幾叢丁香樹之旁,繡了這首詞的上半闕,一方手帕在左側用彩線也繡了幾叢丁香樹,並且在這幾叢丁香樹之旁,繡了這首詞的下半闕,也就是這方手帕了。”
王憐花忽地一笑,臉上神色古怪之極,說道:“並且馮延已這首詞寫的是相思之苦。倘若這本來是一對手帕,那麼另一方手帕,現下應該正在秦南琴的情人手中,你說是不是?”
賈珂聽到這話,臉上的神色,登時變得和王憐花一般古怪,說道:“秦南琴的情人?”
王憐花看向白飛飛,鄙夷道:“不然她乾嗎要把這方手帕帶在身上?看來雖然她為了複仇,無論多麼可怕的事情,她都做得出來,但她到底也是一個人,也會有少女情懷。哈哈,我真想知道這個倒黴蛋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7-2423:07:44~2020-07-2523:26: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soothing--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oothing--139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