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微微一笑,卻不好再繼續說下去,當下閉上眼睛,說道:“睡覺,睡覺。”
賈珂鬆開王憐花的肚子,將他摟在懷裡,笑道:“彆急著睡覺啊。你若是困了,咱們回家睡去。”
王憐花睜開眼來,說道:“回家?我哪來的家?”
賈珂在他的臉頰嘴唇上各親一下,笑道:“你隻需點一點頭,我家不就是你家嗎?”
王憐花噗嗤一笑,說道:“原來你是想要借機騙我答應你啊!”抬腿踢了賈珂一腳,“想得美,公子爺是這麼好糊弄的人嗎?”
賈珂抓住他的腳腕,在腳背上親了一口,然後笑道:“公子爺竟然不是這麼好糊弄的人,真是可惜!不過公子爺,就算你不想要我,起碼這一個月,你也該跟我回家住吧。倘若——”說到這裡,向王憐花的肚子瞧了一眼,繼續道:“——咱們也能做好準備,你說是不是?難不成你怕我煩惱,不想給我添亂,就決定自己麵對這些事?公子爺竟然這麼舍己為人嗎?”
王憐花出生以來,就沒和“舍己為人”這四個字扯上過關係。他雖知這是賈珂使的激將法,仍不由一噎,說道:“你才舍己為人,公子爺向來舍人為己!”
賈珂笑著點頭,說道:“好好好,公子爺向來舍人為己!”跟著坐起身來,拿來王憐花的褲子,給他穿在身上。
王憐花眉毛一揚,說道:“喂,我什麼時候說要和你走了?你不等我答應,就給我穿衣服,難不成一會兒還要把我抬出客店去?賈侯爺這是在強搶民男嗎?”
賈珂笑道:“怎麼就成強搶民男了?不是公子爺自己說的‘舍人為己’嗎?你不把這些煩心事交給我解決,卻要自己解決,這叫什麼舍人為己?這樣吧,隻要公子爺承認自己是舍己為人的大好人,我便不幫公子爺穿衣服了,否則咱們舍人為己的公子爺,還是乖乖地跟我回家去吧!”
王憐花伸了伸舌頭,扮了個鬼臉,卻沒有說話,任由賈珂幫自己穿好衣服。
賈珂躍下床去,將他拽了起來,說道:“公子爺,你的行李是要我幫你收拾呢,還是你自己收拾?”
王憐花道:“我自己收拾就好。”
賈珂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幫你疊衣服吧。”說著將王憐花先前穿的衣服都拿到床上,然後一件件地疊起來。
王憐花一麵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麵偷偷去看賈珂,胸中洋溢著溫馨甜意。
他從前一直想象不出來,他的未來會是什麼模樣,隻知道再過十年,再過二十年,他大概還是會和現在一樣,為了掩飾坤澤的身份,不敢在外喝酒,不敢在外過夜,不敢與人深交,可是現在他卻可以清清楚楚地想象出來,他若是與賈珂在一起,他的未來會是什麼模樣。
他打開包袱,待將拿出來的幾本書放回去,但是一瞥眼,就見包袱裡麵放著一隻檀木盒子,登時心中一凜。
這隻檀木盒子放的都是他用來殺人的東西,十七八種毒藥,十五六種暗器,盒中還有一個暗格,裡麵放著他偽造的幾封書信,還有偽造的身份憑證。
王憐花早就把自己是來刺殺賈珂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這時瞧見這隻木盒,這件事自然而然地躍入他的腦海,他下意識地將這幾本書放在木盒上麵,將木盒嚴嚴實實地擋住,一顆心怦怦直跳,暗道:“倘若賈珂知道我是來刺殺他的,他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待我了。”想到這裡,背上不自禁地生出一層寒意。
王憐花正想得出神,忽覺有人咬住了他的耳朵,不由一驚,肩頭輕輕一顫,隻聽得賈珂笑道:“我嚇著你了嗎?”
王憐花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子,但他絲毫不動聲色,笑道:“我差點被你嚇死!”
賈珂吃吃一笑,說道:“真的假的?讓我來摸摸,公子爺的心跳的快不快。”說著將手伸到王憐花的心口,隻覺王憐花的心臟在手下怦怦亂跳。他沒想到王憐花竟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不由一怔,揉了揉王憐花的心口,柔聲道:“彆怕,彆怕,我是跟你鬨著玩的。”
王憐花看著賈珂,幾次想將自己是來刺殺他的事情說出來,但是想說的話每到嘴邊,便又縮了回去。萬一賈珂知道以後,就再也不理自己了,那可如何是好?
賈珂將那一疊衣服遞給王憐花,笑道:“衣服放在哪裡?”
王憐花伸手接過衣服,放進另一個包袱裡,將兩個包袱係好。賈珂伸手拿過包袱,笑道:“你就帶了這麼點東西啊!”
王憐花聳了聳肩,微笑道:“我本就隻是路過杭州,想著杭州美景甚多,難得來一趟,不如在這裡玩上幾天,才來這裡投宿的。誰想我剛來杭州就遇上了你。”
其實他是覺得賈珂是浙閩節度使,賈珂被人殺死以後,杭州勢必全城戒嚴,所以他得手以後,務須立刻離開杭州,當然是帶的東西越少,離開的時候越方便了。
賈珂“嗯”了一聲,笑道:“那你本打算離開杭州以後,去哪裡啊?”
王憐花本就心中有鬼,聽到賈珂的話,不免疑心賈珂這是在調查他的底細,微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賈珂倒是坦坦蕩蕩,笑道:“加深了解啊!雖然你最深的地方,我都去過了——”
王憐花登時漲紅了臉,伸手捂住賈珂的嘴,但賈珂的聲音仍自他的手掌下方傳了出來:“——可是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一點也不多,而我的事情,想必你知道的也不多吧。”
王憐花放下了手,撫摸著自己的手心,上麵似乎還殘留著賈珂留下的溫暖潮濕的氣息,微一沉吟,微笑道:“你想知道什麼?”
賈珂一手提著兩個包袱,一手握著王憐花的手,牽著他走出客房,笑道:“我想知道你父母是誰,平時住在哪裡,愛做什麼,與誰來往,這些事情,你若不想跟我說,那也無妨。我隻是想要了解一些你的事情罷了。”
說話之間,兩人走下樓梯,王憐花正想交付房錢,賈珂先一步拿出一錠銀子,遞給客店掌櫃,然後與王憐花走出客店。
他二人信步順著客店門前的街道走去,不一會兒來到湖邊的斷橋。
這時正當盛暑,湖中儘是荷花。但見湖邊停著許多遊船,賈珂笑道:“咱倆去湖上看荷花,怎麼樣?”
王憐花點了點頭,賈珂先去附近的酒家買了些糕點清茶,然後租了一條小船,沒要船夫,與王憐花坐在船上,兩人拿起木槳,將船直向湖心劃去。
王憐花一直極目遠望,似是在欣賞湖上風景,其實他心裡亂糟糟的,什麼風景也沒有看進去。
他沉默許久,終於收回目光,看向賈珂,說道:“你先前問我父母是誰,我跟你說實話吧,我父母在江湖上名氣不小,他倆都是臭名昭著的惡人。咱倆若是在一起了,你少不得會受我連累,我勸你回頭是岸,彆再理我了。”
刹那之間,賈珂心頭感到一陣強烈的酸楚。他知道這少年就是王憐花以後,對這少年的印象,不免受到原著的影響。雖然他先前就覺得這少年和原著裡的王憐花很不相同,但直到這一刻,他才切實體會到他二人是多麼的不一樣。
賈珂微微一笑,轉過身去,背對著王憐花。
王憐花怔了一怔,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賈珂回過頭來,看向王憐花,笑道:“你瞧,我回頭不僅能看到岸,還能看到你。”說完這話,索性將船槳扔在船上,坐到王憐花身邊,伸臂將他摟住,笑道:“我不僅能看到你,更能捉住你。王公子,你父母是你父母,你是你,我若因為你父母是什麼臭名昭著的大魔頭,就害怕得不敢和你在一起了,那我這麼多年,豈不是白乾了?”
王憐花心口一陣發熱,向賈珂一笑,卻說不出話來。
賈珂看到王憐花眼中的開心,心中卻是一陣難過。
他想起他和王憐花相識以來,王憐花每次想起自己是個坤澤,眼光中就會流露出抗拒的神色。他先前以為這隻是因為王憐花生性驕傲,不願接受自己會雌伏在彆人身下,成為彆人的所有物,所以才會對這件事如此抗拒。可是現在看來,王憐花明明已經對他動心,卻還是因為這件事,不願與他在一起,這決不是驕傲所能解釋的。
賈珂心想:“我看十有八|九是坤澤這個身份,讓他遇上過什麼可怕的事情,所以他對這個身份的心結這麼深。我務須想辦法將這件事問出來,然後慢慢開導他放下這件事。”
這時小船漂到一叢荷花旁邊,王憐花順手摘了一朵荷花,在手中把玩一會兒,說道:“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聽了這件事以後,十有八|九就不會再理我了。”
賈珂心知他這是害怕自己會不理他,所以先把最壞的結果告訴自己,這樣一來,倘若這個最壞的結果真的發生了,他也不至於手足無措,心想:“原著裡的王憐花可不會這樣,他遇見自己喜歡的姑娘,若是人家不願意跟他好,他就會使出各種強迫手段來得到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