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嘻嘻一笑,在王憐花的嘴唇上親了一口,問道:“那你剛剛乾嗎哭得這麼傷心?”
王憐花搖了搖頭,笑道:“我不傷心,一點也不傷心。”
他將額頭抵在賈珂的額頭上,去看賈珂的眼睛,微笑道:“賈珂,你知道嗎?在遇見你之前,我就沒有見過一個喜歡我的人。
我爹爹媽媽,我家裡的仆人,我在外麵見到的每一個人,他們都不喜歡我,或者說不喜歡真正的我,所以我明知你自始至終,看見的是真正的我,但我還是忍不住害怕,害怕你會和他們一樣,不喜歡我了。”
賈珂柔聲道:“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一直很愛你,很愛你,想把你缺失的那些愛,全都加倍補償給你。”
王憐花聽到這話,淚水突然從眼中滾滾而下,點了點頭,哽咽道:“我知道。”
他說到最後一個字,聲音中滿是哭腔,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今天晚上好像總是在哭,幾乎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出來了,但他心裡一點也不難過。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可是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賈珂微笑著凝望著他,也不阻止,隻是去親他臉上的淚珠。
王憐花哭得片刻,抽抽噎噎地道:“賈珂,其實我從小就不愛哭的,彆的小孩受一點委屈,就會在那裡嚎啕大哭,我從來都不會哭。
因為我知道,我哭得再傷心,他們也不會在意我為什麼要哭,他們隻會在臉上露出嫌惡的神色,覺得我很煩,恨不得找個抹布,把我的嘴堵上。
所以我懂事以後,幾乎就沒有哭過了。
隻有一次,那時候柴玉關從背後偷襲我媽,我去找我媽,就見她麵如金紙地躺在床上,胸口一動也不動,就和死人一樣,臉頰也凹陷下去。我跟她說話,她也沒有動靜,我以為她已經死了,就嚇得大哭起來。
隻有那一次,後來我就再也不哭了。”
賈珂柔聲道:“我明白的。我在彆人麵前,也不會真心哭的,我得撐住那個勁,不能露出軟弱來,隻有在你麵前,我才想哭就哭。憐花,就算你天天在我麵前哭鼻子,我也不會笑你的。”
王憐花破涕為笑,咬了賈珂一口,說道:“臭美死你,老子這樣威武霸氣的男人,才不會天天哭鼻子呢!”
賈珂一笑,想起適才還沒有說完的話,又道:“憐花,這世上有的人就像外麵的山穀一樣,大家一眼就能看到他們的可愛之處,但是有的人,卻像這座山穀一樣,唯一的入口,就是那個毫不起眼的洞穴。
絕大多數人看到那個黑黝黝的洞穴,以為這就是這座山穀的全貌了,隻有沿著洞穴走進來的人,才知道這座山穀到底有多麼可愛。你就是後麵這種人,不是你不好,而是你的好,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看到。”
王憐花聽了這話,登時四處張望,似是想要看看,這座山穀到底多麼可愛。偶爾目光落在賈珂臉上,賈珂和他四目相對,就見他眼光中滿是笑意,臉上神色十分得意。
王憐花欣賞了一會兒四周的美景,然後看向賈珂,噗嗤一笑,搖頭道:“錯錯錯,不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看到’,而是‘隻有你有資格看到’。”
他說完這話,握住賈珂的右手,兩隻手一起沉入泉水。
賈珂不禁一笑,問道:“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啊?”
王憐花甚是理直氣壯,咬著嘴唇,向賈珂一笑,說道:“你放著這麼多東西不用,偏用山洞和山穀來打比方,我豈能不附和一下你?”
賈珂噗嗤一笑,說道:“傻孩子,那處山穀究竟有多麼可愛,我老早就知道了。”
他看出王憐花有些累了,也沒做什麼,隻是將王憐花摟在懷裡,用溫泉水為他洗淨了身子。
兩人走上岸去,換上放在大木盒裡的衣服。賈珂搬出他先前用木頭做的一張床,放在一棵果樹之下,這棵果樹就仿佛一把天然的雨傘,將那些飄將下來的雪花擋住了。
木床上鋪著一層厚厚的乾草,隻是淋了雪水,乾草有些潮濕,兩人將換下來的那兩件衣服鋪在乾草上麵,然後躺了下去,相擁著睡了一夜。
第二日天剛亮,賈珂就醒了過來,昨天的一切,仿佛一場美夢,美好得不可思議。他低下頭去,蒙蒙陽光下,就見王憐花窩在他的懷裡,臉頰紅撲撲的,睡得十分香甜。
賈珂昨天哭了一場,今天眼睛有些紅腫發澀,但他瞧見王憐花的眼睛,就再也不覺得自己的眼睛不舒服了。
王憐花昨晚連著大哭了好幾場,這時雙目紅腫未消,好像兩個小桃子似的。
賈珂瞧著心疼,從王憐花懷中取出消腫的藥膏,用食指沾了一些藥膏,塗在王憐花的眼皮上。
王憐花“唔嗯”一聲,睜開眼來,仰頭瞧了賈珂一眼,隻覺雙目又酸又澀,又腫又脹,視野更是比平時小了一半,便即閉上眼睛,鬱悶地道:“賈珂,我眼睛睜不開了。”
賈珂噗嗤一笑,一麵將藥膏塗在他的眼皮上,一麵道:“我正給你抹藥呢,一會兒你再睜眼試試。就是不知道,這藥膏對眼睛有沒有用。”
王憐花鬱悶道:“這隻是普通的消腫藥膏,就算有用,也得過上好一會兒才能生效。你從家裡出來的時候,沒帶玉蟾靈膏嗎?”他是被王雲夢強行帶走的,這些藥膏,他自然一個都沒有帶。
賈珂正在仔細打量他的眼睛,看看有沒有什麼變化,聽到這話,笑道:“帶了,在朱家門呢。那藥膏太大,我不好帶在身上,就讓小魚兒幫我拿著了。”然後在王憐花親了一口,笑道:“那你再睡一會兒吧,等你睡醒了,咱們就去朱家門找小魚兒。”
王憐花卻很在意自己的形象,說道:“如今天色尚早,起來的人一定很少。咱們不趁著人少去朱家門,一會兒人多起來了,我這副模樣,豈不都要給他們看到了?”
賈珂哈哈一笑,說道:“可不是麼,我們小豬大王當然得威風凜凜的出場了。”
兩人站起身來,摘了兩袋果子,一人一袋,係在腰上。想著今天說不定還會再來,便沒有收拾東西,直接離開了山穀。
和來時一樣,賈珂背著王憐花,攀上峭壁,然後改背為抱,下山以後,去了岩雀峰。
他們來到岩雀峰峰頂的時候,天色尚早,峰頂都是白雪,鬆樹上也堆滿了白雪,茫茫的白色之中,隱約看見蒼翠的綠色。
王憐花從賈珂懷裡下來,用手帕包了團冰雪,做成冰袋,敷在紅腫的眼睛上。其實一路過來,冷風撲在臉上,他雙目的紅腫已經消去大半,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賈珂見王憐花兩隻手都要去弄冰袋,於是伸手摟著他的肩膀,帶他向朱家門走去。
或是因為山上風雪實在太大,天色又實在太早,朱家門的莊子莊門緊閉,門外一個弟子也沒有。
賈珂向前門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帶著王憐花繞到後山,走過一片草叢,再繞一個彎,穿過一片鬆林,便是那隻狀若鳥雀的岩石了。
賈珂正要跟王憐花說,“岩雀峰”這個名字的來曆,突然前麵一株鬆樹旁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喂!”
王憐花見這女子聲音清脆,又嬌又嫩,似乎年紀不大,說不定還是個美人,又見她身旁還有一道呼吸聲,就認定這兩人是來約會的,心想:“天剛亮,這兩人就來這裡約會,還真是有閒情逸致。”
他胡思亂想之際,忽覺左耳一熱,賈珂的嘴唇貼在他的耳朵上,輕聲道:“是敏敏特穆爾。”
他二人適才在山上爬來爬去,嘴巴也沒閒著,說了許多近日來發生的事情。
王憐花此刻已然知道,那個曾與賈珂同乘一騎的美少年,就是趙敏假扮的,聽到這話,登時醋意上頭,在賈珂的耳朵上咬了幾口。
還未等他說話,一個少年已在鬆樹林外叫了起來:“趙姑娘,真的是你!”聲音中滿是歡喜,正是張無忌。
賈珂和王憐花對視一眼,賈珂指了指天空,王憐花點了點頭。於是賈珂摟住王憐花的腰,縱身躍起,兩人輕輕地坐在一株鬆樹的頂梢上。
趙敏從鬆樹林中走了出來,笑道:“不是我是誰?難道還有人知道那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嗎?”向張無忌瞧了一眼,隨即移開目光,說道:“若是還有人知道那四個字是什麼意思,那一定是你把咱倆的秘密說出去了。”
張無忌忙道:“沒有的,沒有的!咱倆的秘密,我跟誰都沒有說,一直好好地藏在我心裡呢。”
趙敏聽到這話,向他嫣然一笑。
張無忌道:“我隻是太驚喜了,我沒想到你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