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覺得王憐花一定接受不了現在和自己親熱,沒敢頂著這張臉去親王憐花的嘴唇,隻是親了王憐花的額頭一下,上輩子他媽媽也曾經這樣親過他,他想這樣應該不算不妥,想不到王憐花的反應也這麼大。
又見王憐花用手去擦自己親上的地方,連著擦了十幾下,竟然還不放手,賈珂不禁又好笑,又無奈,站起身來,說道:“我這張臉是彆人的,嘴唇總是我自己的,不過親了你一口,你也不用擦這麼多下吧。”
王憐花坐在池貴妃的梳妝台上,也不看賈珂,臉上一片絕望,歎道:“我覺得我不乾淨了。”
賈珂聽得好氣,又覺好笑,心想這是什麼事啊。又見王憐花半死不活地坐在梳妝台上,雙腿無力地垂了下來,雙腳放在地板上,神情懨懨地看著牆壁,心想自己和他認識這麼久了,什麼時候見過他這副模樣,隻好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受不了這個了,往後再也不會頂著這張臉這麼做了。”
王憐花側頭看了賈珂一眼,一瞧見賈珂的臉,便即想起先前那一吻,霎時間臉色鐵青,連忙收回目光,不再去看賈珂。
賈珂心想:“我好慘!”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說道:“其實我剛剛在你額頭上親的那一口,不算什麼的,我媽從前也這樣親過我。”
王憐花聽到這話,目光一轉,看向賈珂,心裡很不舒服。他記得賈珂先前跟他說過,他上輩子死的時候也有十四歲了,他都十四歲了,他媽媽還親他額頭,即使他們是親生母子,這也太親密了。
賈珂見王憐花看向自己,隻道自己的斷章取義被王憐花看穿了,尷尬一笑,說道:“雖然她上一次這麼親我,還是在我四歲還是五歲的時候,但是媽媽這麼親兒子,其實是很正常的。所以你也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賈珂平素最是能言善辯,這時卻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畢竟他根本沒想假扮王雲夢,而且他假扮的根本不是王雲夢,他在王憐花的額頭上親一口,還要向王憐花解釋,母親親兒子的額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仿佛他是王憐花的母親一般,他焉能不感到彆扭?
他心裡越來越彆扭,話也越來越燙嘴,說到一半,就完全說不下去了,隻能歎了口氣,說道:“把李訛龐的屍體自己留在這裡,我不放心,咱們還是先把他的屍體處理了吧。”
王憐花看著賈珂,晃了兩下腳,忽然離開梳妝台,站了起來,走到賈珂麵前,伸手抱住賈珂,將臉埋在賈珂的肩頭。
賈珂一笑,側頭去吻王憐花的頭發,說道:“你不是覺得自己不乾淨了嗎?怎麼又過來抱我了?”
王憐花本想給賈珂看看他的白眼,但是想到賈珂現在的臉,登時興致全無,繼續趴在賈珂的肩頭,手指在賈珂的側腰上擰了一把,聽到賈珂一聲痛呼,這才放開賈珂,心滿意足地道:“你把老子弄得不乾淨了,難道還想獨善其身嗎?這世上哪有這等好事。你等著……”
王憐花忽然直起身來,掙脫賈珂的懷抱,轉過身子,片刻間轉回身來,但見他五十出頭的年紀,頦下幾縷微須,一張偏方的鵝蛋臉,眉目頗為清秀,竟是賈政。
賈珂猜到王憐花的打算,登時臉色大變,連忙向後急退兩步,跟著就見王憐花身形一晃,已經來到他的麵前,幾乎和他鼻子貼著鼻子。
王憐花笑道:“賈珂,你躲什麼?你剛剛不是說,媽媽那麼親兒子很正常嗎?那就讓我用這一張臉,在你的額頭上親一口吧。”他說這句話的聲音,竟也變成賈政的聲音。
賈珂忽然一笑,說道:“好啊,你親吧。”
王憐花眯了眯眼睛,微笑道:“難道你以為我不會親你?”
賈珂笑道:“不啊,你親吧。”頓了一頓,又道:“還是你覺得我站著太高了,你親我的額頭不方便,要我彎彎膝蓋,好方便你親我額頭?”
他二人個頭差不多,王憐花比賈珂稍矮一點,平素站著和賈珂親嘴的時候十分方便,手一勾賈珂的脖子,就能親到賈珂的嘴唇,根本不用屈膝。但若他要親到賈珂的額頭,那麼要麼他踮腳賈珂低頭,要麼賈珂屈膝,要麼他跳到賈珂身上,然後低頭去親賈珂的額頭。
賈珂這一句話其實沒有問題,不過這時候說出來,顯然是不懷好意。王憐花心想:“他現在扮成這副模樣,不僅外貌和我媽很像,連氣人的本事,都和我媽一模一樣。”當下白了賈珂一眼,說道:“不用!”
賈珂笑道:“那你親吧。”
王憐花見賈珂這般有恃無恐,恨得牙癢癢,臉上卻不動聲色,抓住賈珂的耳朵,向下一拽,賈珂順著他的力道,低下了頭。
但是賈珂低下了頭,雙目看向地麵,可就看不見王憐花現在這張賈政的臉了,王憐花的算計也就落空,隻好抓住賈珂的雙肩,向下一按,賈珂又順著他的力道坐在椅上。
賈珂坐在了椅上,王憐花仍然沒有鬆開賈珂的雙肩,反而向前走了兩步,嘴唇和賈珂的額頭越來越近,笑道:“賈珂,我真的要親你了。”
賈珂悠悠閒閒一笑,說道:“你親吧。若是你覺得太過安靜,你親我的時候,我可以叫你‘老爺’來給你助興,你想聽我說什麼話,我都可以說給你聽。”
王憐花雖然清楚賈珂就是仗著他醋性很大,如果現在他用賈政的臉親了賈珂,回頭最生氣的人一定是他,認定他絕不可能頂著賈政的臉去親自己,才這般有恃無恐。
但是聽到賈珂這一番可惡之極的話,王憐花還是忍不住生氣,此刻瞧見賈珂那張和王雲夢十分相似的臉,大概是因為賈珂實在太可惡了,他竟沒有下意識地覺得這張臉是王雲夢的臉,反而在心中憤憤不平:“我怎麼會覺得,他氣人的本事和我媽一模一樣,他氣人的本事分明強過我媽百倍,我媽下輩子也休想追上他!”
王憐花微微一笑,問道:“你都準備跟我說什麼話?”
賈珂笑道:“什麼話都行,哪怕是那種隻能在私底下說的話,你若是想聽,我也可以跟你說。”
王憐花更加氣得牙癢癢,微笑道:“而且你說的每句話的前麵,都要加一句‘老爺’?”
賈珂笑道:“如果你喜歡我這樣說,我當然可以照辦。老——”
王憐花知道賈珂就是吃準了他受不了賈珂和任何人扯上關係,所以這般有恃無恐,但他總不能真去親賈珂的臉。
倘若他罵賈珂臉皮好厚,賈珂估計還會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說道不是他要親自己額頭的麼,自己隻是想要滿足他的心願,讓他開心,為什麼他一點也不開心,反而覺得自己臉皮好厚?說不定還會再來一句反問,難道他不喜歡自己滿足他的心願嗎,那麼以後無論他提出什麼願望來,無論自己是多麼的想要滿足他,都隻能硬下心腸不予理會了。
王憐花恨得牙癢癢,但也沒法,隻能伸手捂住賈珂的嘴,不讓他把後麵的話說出來,同時在心中急速籌思,自己究竟扮成什麼人,才能贏回這一局。
這人絕不能是彆人,無論是活著的人還是死了的人都不行,哪怕這人是他自己假扮的,他也會覺得有人染指了他的賈珂。這人更不能是他自己,他變回本來的模樣,說他要親賈珂,賈珂隻會兩眼放光的撲上來。
王憐花目光在賈珂臉上轉了兩轉,忽然一笑,說道:“我不喜歡聽你叫我老爺,生生把我叫老了一輩,你等我一下,我換張臉再來親你。”
他說話間又放開賈珂,轉了個身,轉過來時,但見他眼睛又大又亮,鼻子又直又挺,薄薄的嘴唇,嘴角邊三分懶洋洋的笑意,神色間全是富貴雍容之氣……這不是彆人,正是賈珂。
賈珂一愣之下,暗道王憐花真是狡詐,連忙閉上雙眼。
王憐花見賈珂這個反應,知道自己計謀得逞,心下得意之極,此刻再去看賈珂那張臉,完全想不起來這張臉和王雲夢有什麼關係了。
他坐到賈珂的懷裡,摟住賈珂的脖頸,笑道:“賈珂,你為何不睜眼看我?”他說句話的時候,不僅變成了賈珂的聲音,而且語氣也變成了賈珂慣用的語氣。
小魚兒和玉無缺和賈珂雖然聲音相同,但是三兄弟在三個地方長大,長大後的境遇也各不相同,三人的說話時的語氣和咬字的習慣都不相同,熟悉他們的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這句話是誰說的,那句話又是誰說的。
賈珂閉著眼睛,聽到一個和自己聲音相同的人,在自己麵前說話,雖然知道這人是王憐花假扮的,卻也不禁毛骨悚然,想起小時候看《哆啦A夢》來。他記得有一集就是大雄在鏡子前麵待得太久,以致於鏡子裡的大雄跑了出來,把鏡子外麵的大雄關在了鏡子裡,他自己則在鏡子外麵的世界,代替大雄生活。
隨即又想起了伊藤潤二畫的川上富江,她體內的任何細胞都可以長成一個新的富江,甚至流出的血液也可以長成一個新的富江,但是所有富江都仇視彼此,想要殺死其他富江,好讓自己成為這世上唯一的富江。
賈珂忍不住苦笑,說道:“你要親我就來親啊,我又沒有捂住額頭,不讓你親,你何必非要我睜眼看你?”
王憐花笑道:“因為你剛剛也讓我看你了,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禮尚往來嗎?你快睜開眼睛,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