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哈哈一笑,接住衣服,然後伸手將王憐花抱住,笑道:“我喜歡聽你叫我‘老公’,你還生氣啊?”
王憐花橫了賈珂一眼,鄙視他在這裡明知故問,說道:“你喜歡聽我叫你‘老公’,不喜歡聽我叫你‘老婆’,我不生氣,難道還要高興嗎?”用拇指摸了摸賈珂的下巴,笑道:“說起來柴玉關活著的時候,做的唯一一件合我心意的事情,就是說你是我的媳婦。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想到,他竟然這般有見識。”
賈珂噗嗤一笑,說道:“那江楓和花月奴豈不是更有見識?”
王憐花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然後滿臉遺憾地道:“可惜他倆的見識,你半點也沒有繼承。”
賈珂哈哈一笑,又聽王憐花道:“那你上輩子的父母呢?是不是也這樣有見識?”
賈珂一笑,說道:“不知道啊。我上輩子死的時候還是一個小孩呢,談婚論嫁這種事,離我實在太遠了,所以我爸媽是不是也這樣有見識,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王公子這麼可愛,我爸媽一定很喜歡你。”
王憐花喜滋滋地摟住賈珂,但是很快想起自己早已決定做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和“可愛”這種形容劃清界限了,連忙反駁道:“你相公怎麼能用‘可愛’來形容,你相公是——”
賈珂笑著打斷他的話,說道:“是了,‘可愛’怎麼足以形容我相公呢,我相公是無比可愛才對。怎麼,你不服?不服也不行,畢竟你又不是我相公,你隻是我的暖床丫鬟小棉花罷了。”
王憐花哼了一聲,說道:“又有相公,又有暖床丫鬟,少爺,你好風流啊。”掐住賈珂的脖子,喝道:“老實交代,除了我以外,你還有多少個暖床丫鬟?否則怎會因為你從我懷裡取出了棉花,就叫我‘小棉花’,連個正兒八經的名字都不給我起。”
賈珂笑道:“阿喲,真是冤枉。我叫你‘小棉花’,是因為棉花又白又軟,和你很像而已。你看某隻小豬名叫憐花,卻做儘了辣手摧花的事情,天天逮著他的老公欺負,當真欺世盜名。而你名叫小棉花,就果然如棉花一般又白又軟,我每次將你抱在懷裡,便忍不住陷了進去,可說是人如其名。可見我起名的水平,比那隻小豬的媽媽還要勝上一籌呢。”
王憐花做了個鬼臉,笑道:“少爺,你在這裡跟我詆毀那個名叫憐花的人,就不怕他聽說以後,把我弄的又黑又硬,讓你也欺世盜名起來了?”
賈珂噗嗤一笑,說道:“倘若他真這麼做了,我也不怪他。畢竟小豬喜歡在泥塘裡打滾,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我從前以為他畢竟是小豬中的大王,和其他小豬不一樣,不喜歡在泥塘裡打滾,如今知道他有這個愛好,回家以後,一定在家裡挖個泥塘,好讓他放心大膽地在裡麵打滾。”
說到這裡,忍不住尋思:“怎麼就沒有商人乘船遠渡,將可可豆運進中原呢。我若能做個巧克力泥塘,讓大王在裡麵打滾,等他身上全都裹滿巧克力醬了,我再把他從泥塘中撈出來,然後給他放上草莓、芒果、橙子、哈密瓜,再抹上奶油,倒上奶油,放點奧利奧碎末,如果為了刺激,還可以放點冰激淩……”想到最後,竟然覺得有些餓了。
王憐花哪知賈珂已經在想如何把他扮成一個巧克力蛋糕了,他見賈珂都已經說起小豬在泥塘裡打滾的事了,生怕自己順著賈珂的話往下說,賈珂三言兩語,就把他忽悠的承認自己真的喜歡在泥潭裡打滾了。當下從賈珂懷中離開,臉上淺笑盈盈,卻轉作雄渾粗重的男子聲音,說道:“少爺,要我服侍你穿衣服嗎?”
賈珂猝不及防之下,聽到這道聲音,隻覺自己像是被人打成了內傷,忍不住乾笑兩聲,坐起身來,將外衣穿在身上。
兩人提著銅盒,出得客棧,來到衙門一帶,還沒走近,就見衙門附近黑壓壓的到處都是官兵。
賈珂一路走來,見沿途不少商鋪小攤,這些商鋪小攤的主人都不知所蹤,也不知是被官兵叫去問話了,還是也被那個疑似玉羅刹的神秘人殺死了,但若是前者,剛剛罔萌世安進宮稟告,怎的一句都沒有提過。
此時衙門早已被官兵團團圍住,不許百姓隨便進出,王憐花手裡提著那五隻怪蟲,雖然那五隻怪蟲已無可能從銅盒中逃出來,但是保險起見,王憐花還是提著銅盒,留在人群外麵。
賈珂走進人群,向幾個官兵出示腰牌,說道:“皇上聽說了這裡發生的事情以後,就派我過來看看任大人他們的屍首。不知罔萌將軍現下在哪裡呢?”
那幾個官兵自然不敢怠慢,忙道:“回大人:罔萌將軍去監獄裡察看那些犯人的屍體了。罔萌將軍說,凶手是先來到衙門,將任大人他們殺死了,然後帶著一個名叫錢多的衙役,去街上找到林嶽這些來過衙門的官兵,將他們和錢多一起殺死了,最後去了監獄,殺死了所有獄卒和七十二間牢房裡的犯人。監獄是他最後去的地方,他極有可能在監獄裡留下了什麼線索。”
賈珂道:“罔萌將軍是怎麼知道凶手殺人的順序的?”
一個官兵道:“這多虧了錢多。我們在衙門裡發現了一個帶泥的鞋印,和錢多的鞋印一模一樣,應該是錢多在慌亂中留下來的,但是錢多和林嶽他們一起死在了街上,可見衙門裡發生命案的時候,錢多還沒有死。
凶手最後去了監獄,則是因為我們剛剛在第三間牢室的一間牢房前麵,找到了一把斷成兩截的鐵鎖,這把鐵鎖就是用來鎖住這間牢房的。
從名冊上看,這間牢房隻住著一個犯人,叫作鄭熏折,但他的屍體就在牢房裡,死法和其他人一樣,都是心口上有一粒針孔大的紅點,心臟被一股霸道無比的內力震成了碎塊,而且身上沒有任何受刑的痕跡。
我們推測那間牢房裡可能還關著一個人,因為他剛剛被送進監獄,所以名冊上還沒有他的名字。凶手殺死這麼多人,最後去了監獄,就是為了找到他。
不過衙門這邊也有一件事很奇怪。按常理說,任大人得先審過案子,才能把人送去監獄,隻要任大人開堂審案了,便會有人將任大人審案的過程記錄下來,方便他人查閱。可是衙門裡沒有任何相關的記錄,但也沒有亂翻東西的痕跡。
可見要麼凶手一早就知道衙門裡不會有任何記錄,所以殺完人就離開了,要麼凶手對衙門裡的一切了如指掌,清楚那份記錄的位置,他要拿走那份記錄,並不會把其他東西弄亂,要麼凶手根本不在乎衙門裡會不會有記錄。”
賈珂點了點頭,也覺此事確有蹊蹺。那神秘人先後在衙門、街上、監獄這三個地方大開殺戒,顯然他要找的那個人,去過這三個地方。可是衙門這裡怎會沒有這人的記錄?任得敏又是因為什麼事,才把這人送進監獄的?難道是私仇?
賈珂略一沉吟,問道:“你們去過任大人的家裡了嗎?他家裡人都還好嗎?”
那官兵道:“我們發現這件事以後,就去了任大人家裡。任大人的家眷都安然無恙,隻有暫住在任大人家裡的何沅君姑娘,先前出來散心了,到現在也沒找到她,不知她是否出事了。”
賈珂心中一凜,暗道:“難道這件事和何沅君有關?”問道:“何沅君的養父武三通,現在還在監獄裡嗎?”
那官兵一怔,說道:“這就不清楚了,卑職現在就叫幾個兄弟去監獄看看。”
賈珂點了點頭,說道:“你去吧。”
那官兵很快找來另外幾個官兵,跟他們交代了這件事,那幾個官兵便匆匆去了監獄。
賈珂又道:“我一路走來,見沿途這些店鋪和小攤都空著,一個店主都沒有看見,你可知道他們都去哪了?”
那官兵歎了口氣,說道:“唉,他們也都被那人殺死了。”
賈珂微微皺眉,說道:“罔萌將軍剛剛進宮,怎的沒把這些人的死訊一起告訴皇上?”
那官兵解釋道:“大人,不是罔萌將軍有意隱瞞皇上,是我們那時候也不知道,那些百姓也死了。那凶手不知怎麼想的,把那些百姓的屍體都帶進了青鸞山,扔進了青鸞山上的溪水裡。
若不是今天正好有幾個人去青鸞山上散步,有幾具屍體被溪水衝到他們眼前,他們將屍體撈了上來,見這幾具屍體都不是溺死的,而是被人殺死的,連忙下山報官,我們肯定現在還在滿城地尋找這些百姓呢。隻是青鸞山上溪流縱橫交錯,一條溪流,可能就有上百條分支,所以現在屍體還沒有找全。”
賈珂聽到這裡,哪裡還有半點疑惑,心想:“玉羅刹想必發現青鸞山上那座地宮,被姬苦情當作據點了。他想要進去看看,但始終找不到地宮入口,才把這麼多具屍體扔進了水裡。畢竟建在山裡的地宮,一般都會與山裡的水源相通。朝廷要想將這些屍體全都打撈起來,山上每條溪流,勢必都得走上一遍,遲早會找到那座地宮的。”
突然心中一凜,暗道:“可是玉羅刹憑什麼認為,朝廷一定會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將這些屍體全都打撈起來?西泥國皇帝,沒有這麼愛民如子吧。他若是想要用這一招來找到山中那座地宮,為何不把任得敏他們的屍體扔進水裡?任得敏他們是朝廷命官,他們的屍體,皇帝肯定會派人打撈的。難道……”
他心中隱隱生出不祥的預感,問道:“你們有沒有檢查過這些百姓的屍體?”
那幾個官兵見賈珂的神情突然十分嚴肅,都跟著心中一緊,說道:“他們的屍體,我們自然檢查過了,雖然已經在水裡泡了一段時間,但心口上那一粒針孔大的紅點,仍是清晰可見。他們的死法和任大人一模一樣,不然我們也不會斷定,殺死他們的凶手,和殺死任大人的凶手,是同一個人。”
先前江彆鶴在昆侖山上用江家的屍體,險些害死了整個鎮子上的百姓,賈珂每每想起此事,都覺不寒而栗。倘若玉羅刹也用了江彆鶴的手段,將那些百姓的屍體變成毒源,這可絕不是鬨著玩的事情,毒源一旦擴散,瘟疫席卷整個興州城,到時候隻怕沒有幾個人能活下來。
此事十萬火急,萬萬等不得,賈珂顧不上檢查任得敏等人的屍體了,心想那些百姓的屍體即使真有問題,這些官兵也未必能看出來,忙道:“那些百姓的屍體在哪裡呢?我要親自過去看看。”
那幾個官兵雖然不明白賈珂為何對那些百姓的屍體如此重視,但上司有命,不敢不從,當下便有一個官兵說道:“我們在青鸞山下搭了一個臨時的義莊,從水裡撈上來的屍體,都放在那個臨時的義莊裡了。卑職這就帶大人過去。”
賈珂道:“好。咱們騎馬過去!”當下便和王憐花跟著那官兵騎馬疾馳,來到青鸞山下,就見山下搭了一個木棚,兩個官兵坐在對麵,看守木棚。
那兩個官兵聽到馬蹄聲,都循聲看來,見三騎疾馳而來,其中兩人都是一身常服,不知是不是普通百姓,另一人卻是官兵打扮,知道來的是同僚,又見他們的馬騎得這樣快,顯然十分著急,隻道城裡又發生了什麼變故,急忙站起身來,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三人勒住了馬,賈珂和王憐花躍下馬背,用手帕捂住口鼻,帶上手套,走進木棚。那官兵跟著躍下馬背,牽著韁繩,向那兩個官兵解釋道:“那位穿著藍色衣服的大人,是從宮裡來的。大人聽說這些百姓的屍體,都被那凶手扔進了青鸞山上的溪流裡,可能是覺得此事大有蹊蹺,就急著過來看看。”
那兩個官兵聽說賈珂是從宮裡來的,臉上都露出敬畏之色。一個官兵壓低聲音,問道:“那個穿粗布衣服的呢?也是從宮裡來的?”
那官兵道:“這我沒問。不過看那位大人對他的態度,不像是對仆人的態度,我想他應該也是從宮裡來的。他二人打扮成這副模樣,可能是為了方便在宮外行事。”
那兩個官兵一齊點頭,說道:“可不是麼。如果你沒有跟著一起來,我們看到他們二位,定會以為是哪個富家公子閒著沒事乾,帶著小廝來山上野餐了。”
這座木棚是臨時搭起來的,條件十分簡陋,沒有板床,從溪水裡撈上來的屍體,就直接放在地上。
王憐花走到離著門口最近的那具屍體前麵,抓住那具屍體,將那具屍體拎出木棚,放到地上。
賈珂在木棚裡跟著王憐花轉了一圈,沒找到能插手的地方,見王憐花要在外麵檢查屍體,於是走出木棚,掏出匕首,砍倒路旁一株柳樹。
他用匕首削下樹枝,然後將樹乾豎著劈成兩半。一半樹乾扔在地上,另一半樹乾拿在手裡,用匕首將樹乾表麵削掉一層,放在地上,樹心那麵朝上,又找了幾塊巨石,放在樹乾兩側,免得樹乾在地上晃動。
王憐花一邊將屍體放在這張簡易的手術台上,一邊笑道:“少爺真是好手藝,往後若是吃不起飯了,給人家做家具,一定也能養活一家老小的。”
賈珂見王憐花這時還有心情說笑,真想去擰他的臉,於是看向王憐花的肚皮,反問道:“小?”
王憐花登時漲紅了臉,憤憤地瞪了賈珂一眼,然後從懷中取出兩枚金針,一把匕首,直接用匕首將那屍體的肚子剖開。
賈珂見王憐花一上來就開膛剖肚,手段如此凶殘,忽然想起王憐花在那座小鎮上是第一次聽說降頭術,而且他對降頭術的了解,都是來自黃藥師多年前在海上的見聞,中了降頭術的屍體,會有什麼症狀,他未必清楚,於是低聲道:“小棉花,你打算怎麼做?”
王憐花沉吟道:“我也不知中了降頭術的屍體,會是什麼模樣,不過我知剛剛死去的屍體,會是什麼模樣。我想那降頭術既然能讓屍體變成媒介,將身上的屍毒傳給彆人,定會對屍體其他地方產生影響。
你看他的肝、肺、腎、胃、膽、腸,顏色都很正常,心臟被內力震成了七塊,心脈全都斷了,仔細看心臟的斷裂處,還能看到那枚細針留下來的痕跡。凶手顯然是先用細針刺入他的心臟,然後將內力順著細針傳入他的心臟,看來凶手用的不是普通的細針,而是係著繡線的繡花針。”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刀尖指著相應的部分,仿佛賈珂分不清楚肝、肺、腎、胃、膽、腸、心都在哪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