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珂當然沒去過太虛幻境,更沒喝過這“千紅一窟”茶,“萬豔同杯”酒,甚至這個世界的太虛幻境裡,是否有這“千紅一窟”茶,“萬豔同杯”酒,他都沒有十足把握,但想這癩頭和尚和警幻仙子算不得密友,癩頭和尚去太虛幻境拜訪,警幻仙子也未必會拿出自己的珍藏來招待他。
既然癩頭和尚不可能對警幻仙子的珍藏了如指掌,那麼即使警幻仙子手上沒有這一茶一酒,癩頭和尚又如何能夠識破賈珂是在吹牛?賈珂便說出這一茶一酒的名字,假裝自己來頭很大,去太虛幻境做客,警幻仙子都得拿出珍藏來招待自己。
那太虛幻境是女仙的住處,這癩頭和尚一來是男兒之身,二來隻是散仙,三來形象不佳,眾女仙無一對他有傾慕之意,繼而邀請他到太虛幻境做客,警幻仙子更不會把他當成貴客,拿出珍藏來招待他,若非這癩頭和尚法力高深,能夠推算出許多事情,隻怕連“千紅一窟”茶和“萬豔同杯”酒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在警幻仙子那裡品酒飲茶了。
這時聽賈珂的意思,每次去太虛幻境,竟被警幻仙子當作貴客,癩頭和尚不由肅然起敬,一麵琢磨這到底是哪位仙人來人間曆劫,一麵掐指推算王憐花的生魂的下落。過了一會,說道:“王憐花的生魂如今確實不在太虛幻境,不過他最初確是去了太虛幻境,警幻仙子還安排妹妹可卿在香閨繡閣之中陪他**。
誰想王憐花胃口奇大無比,隻可卿一人還不滿足,又叫了六個仙姑進屋陪他。警幻仙子見他們始終不出房門,越想越奇,推門進去,就見他們圍在一張桌上賭錢。因為警幻仙子去的太遲,可卿等七名仙姑已是債台高築,幾乎把自己全部身家都輸給了他。警幻仙子沒有辦法,隻好將他送走,但因他的肉|身被這位王憐花的生魂占著,警幻仙子隻好把他送去這位王憐花的肉|身之中了。”
賈珂見王憐花在太虛幻境中過得這般有滋有味,忍不住一笑,說道:“這件事是渺渺真人惹出來的,自然也得由他收場。大師想要手裡這塊石頭平安無事,就請幫我問問他,他打算什麼時候讓兩個王憐花各歸其位。”
那癩頭和尚說道:“長官此言差矣。若非王雲夢當年假扮甄家姑娘,害得甄家家破人亡,神瑛侍者又怎會下世為人,兩年便不幸離世,可見王憐花命中有此一劫,根源不是渺渺真人,而是他母親王雲夢。”
賈珂冷笑道:“大師是當我算不過賬來嗎?那神瑛侍者本就是凡心偶熾,羨慕人間的榮華富貴,才下凡造曆幻緣。他既然是為了榮華富貴下凡的,下凡之前,自是早就挑好了一戶富貴人家,保證他在人間能夠做個錦衣玉食的逍遙公子。
甄家被朝廷抄家的時候,神瑛侍者還沒下凡呢,他既然是為了人間的榮華富貴來的,又怎會挑中甄家?我聽說神瑛侍者來到人間以後,和賈寶玉不僅年紀相仿,模樣相似,性情也是一般無二。而且神瑛侍者下凡之前,本就在警幻仙子案前掛了號,他和絳珠仙子下凡勾出的一乾風流冤家,也都在警幻仙子案前有了姓名。
按理說他到了甄家,這一乾風流冤家都該和甄家有關,可是為什麼賈家和甄家同屬金陵,‘金陵十二釵正冊’、‘金陵十二釵副冊’、‘金陵十二釵又副冊’上麵的人,卻都是賈家的人,甄家卻無一人上榜?”
那癩頭和尚笑道:“長官以為是為什麼?”
賈珂冷笑道:“若是兩位把我的王憐花平平安安送回來,把這位王憐花平平安安送回去,我就不知道這是為什麼。若是兩位決定撂手不管,那我也不介意把這中間的原委曲折,說給身在局中的人聽。大師,你說我是從鳩占鵲巢講起好呢,還是從‘莫失莫忘,仙壽恒昌’,‘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的金玉良緣講起好呢?”
“莫失莫忘,仙壽恒昌”是癩頭和尚把石頭變成美玉以後,在美玉身上留下的兩句吉讖。而“不離不棄,芳齡永繼”,則是癩頭和尚去薛家給薛寶釵看病的時候,留下的兩句吉讖,還叮囑薛家,必須把這兩句吉讖鏨在金器上。
賈寶玉和薛寶釵之所以被稱為金玉良緣,便是因為賈寶玉有鐫著“莫失莫忘,仙壽恒昌”的美玉,薛寶釵有鏨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的金鎖,可是溯其源頭,這兩樣東西其實都是癩頭和尚給的。賈寶玉和薛寶釵的金玉良緣,根本不是天定的緣分,而是癩頭和尚一手設計的緣分。
癩頭和尚下凡是為了賺取功德,自然不可能做無用功,他設計這金玉良緣顯然圖謀不小,賈珂雖然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但既知他彆有用心,便用這件事嚇一嚇他。
那癩頭和尚笑道:“長官既然這麼說了,我心裡也有數了。長官放心,五日之內,兩位王憐花必定各歸其位。”霍地起身,飄然而去。
待得他的身影消失在賈珂和王憐花麵前,他們周遭的景物也漸漸變得清楚,他們仍然坐在車裡,賈寶玉仍然昏昏沉沉地睡著,燕南天揉了揉眼睛,像是剛從夢中醒來,見那癩頭和尚竟然不見蹤影,不由得悚然動容,說道:“那和尚是什麼時候走的?”
賈珂笑道:“他剛剛才走。這和尚是得道之人,一向來無影,去無蹤,燕大伯,你不必在意。”
燕南天緩緩點頭,隻覺今天晚上所見所聞,實屬匪夷所思。若非他們在西域的時候,王憐花中了彆人的算計,去了一趟地府,在地府中見到了江楓,回來以後,畫下了江楓的畫像,畫像中的江楓的相貌,確與江楓生前的相貌一模一樣,燕南天絕不會相信今天晚上的經曆是真的,隻會懷疑他們是中了彆人的算計,所以一晚上總是聽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一行人回到侯府,走下馬車,賈珂將通靈寶玉收在袖中,把賈寶玉交給了戴管家,讓戴管家帶他去客房休息。
燕南天看著賈珂,忽然說道:“那麵鏡子你還有用嗎?”
賈珂見燕南天問起風月寶鑒,知道燕南天是想要看看鏡中的江楓,說道:“應該沒用。”
他將手伸入王憐花懷中,將風月寶鑒取了出來。王憐花見賈珂又不跟自己打招呼,就把手伸進自己懷裡,心下好不自在,於是不動聲色地伸出了腳,在賈珂的左腳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賈珂倒吸一口冷氣,看向王憐花。
王憐花微微一笑,似乎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又似在跟賈珂說:“沒錯,你的腳是我踩的。怎麼樣?有本事你就把我扔進水溝裡啊!”說道:“我累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賈珂拉住王憐花的衣袖,說道:“咱們一起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然後將風月寶鑒遞給燕南天,說道:“燕大伯,這麵鏡子照出的人隻是幻象,當不得真的。”
燕南天當然知道這麵鏡子照出的人隻是幻象,而且外麵的人似乎可以被這幻象帶進鏡子裡,然後與這幻象**一番,但他向賈珂要來這麵鏡子,隻是想要再看看江楓的音容笑貌,並不是想要和鏡子裡的江楓做些什麼。何況就算是活生生的江楓出現在他麵前,笑吟吟地向他招手,他也不會和江楓做些什麼的,他們可是最好的兄弟,過命的交情。
可是不知為什麼,燕南天聽到賈珂這話,竟然感到些許窘迫,甚至無地自容,仿佛他要這麵鏡子,真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心思似的。
燕南天頓了一頓,歎了口氣,說道:“我當然知道這麵鏡子照出的人是假的,縱使鏡子裡的人和楓弟的容貌一模一樣,可是楓弟那種令人傾倒的絕世風采,這麵鏡子又怎能模仿得出來?我隻是……隻是想再看看你父親。我和他已經十八年沒有見麵了。”
賈珂見燕南天將一番話說得沉痛無比,語音中充滿了傷心欲絕,宛如鰥夫看到亡妻的遺物,就再也舍不得放下這些遺物一般,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定了定神,笑道:“可惜我在鏡子裡見到的不是爹爹,否則我也能親眼瞧瞧爹爹那種令人傾倒的絕世風采了。”
賈珂說到這裡,忍不住暗暗吐槽:“這話也太肉麻了吧,救命!”臉上卻不動聲色,說道:“燕大伯,我和王公子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燕南天收起鏡子,說道:“你受傷很重,早該休息了。我會讓戴管家給我換一間離你們近的房間的,若是你們晚上又遇到了什麼事,我也能及時趕到。”
賈珂雖然覺得燕南天沒有必要換房間,畢竟以他的武功,即使是吳明半夜偷襲,他打不過吳明,也總能在吳明傷到他們之前,抱著王憐花逃出房間,但燕南天想到這件事,是出自對他的一片愛護之意,他自然不會不領情,笑道:“多謝你啦,燕大伯。”燕南天搖了搖頭。
發生了這許多事情,賈珂倒還沒忘他先前答應過王憐花,等他們從宮裡回來,他便吩咐廚房給王憐花準備一桌喜歡吃的菜,再拿出幾壇王憐花喜歡喝的酒,給王憐花當作宵夜。
賈珂和王憐花回到房間,換了衣服,賈珂就拉著王憐花去了廚房,讓他自己看看想吃什麼。
王憐花吃過晚飯,現在一點也不餓,對飯菜興致缺缺,隨便點了幾樣菜,賈珂又添了幾樣燕南天喜歡的菜,吩咐廚房做好以後給燕南天送過去。
王憐花向賈珂笑道:“賈兄,你先前不是跟我誇下海口,說你的王憐花喜歡喝酒,所以你們家裡收藏了很多在外麵買不到的美酒嗎?不知小弟可有眼福,去你們收藏美酒的酒窖轉轉?”
賈珂笑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準備帶你去酒窖轉轉,讓你親自挑選幾壇美酒。免得你沒有酒喝,肚子裡的酒癮發作,就說我不講信用,說要給你美酒喝,卻不把酒拿過來,你要咬斷你的舌頭來報複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