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花見榮國府眾人走進大廳,上前迎接,一眼望去,隻認識一個早上剛剛離開的賈寶玉,其他人全不認識,心想賈元春比賈珂還要大了幾歲,這些女人中年紀最大的披著紅色披風的圓臉姑娘一定就是賈元春,誰想就在這時,又有一個披著紅色披風的年輕姑娘走了進來。
但見這姑娘和那圓臉姑娘年紀相仿,柳眉櫻口,膚光勝雪,桃紅色襖子半掩半開,露出一痕雪脯,見到了他,便向他嫣然一笑,說道:“我聽說姑爺身上受傷,實在放心不下,就跟著大姑娘她們過來看看。我事先沒跟少爺打招呼,少爺不會怪我吧。”
王憐花正在奇怪這女人的身份,聽到這話,登時了然:“她管我叫少爺,管賈珂叫姑爺,必是從前跟著我媽的那些白雲牧女。隻是她怎麼會和榮國府一起過來,還管賈元春叫作大姑娘?聽起來倒像是和賈元春是一家人……難道我媽把她送給榮國府的什麼人做小老婆了?她應該清楚我不會樂意見到她,她來找我,莫不是有事要告訴我?”於是“嗯”了一聲,說道:“既然來了,便坐下吧。”
金三姐本來已經做好被王憐花當著眾人的麵掃地出門的準備了,畢竟這種事王憐花可不是做不出來,萬沒想到王憐花竟會對自己如此客氣,還讓自己坐下,竟似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客人。心想:“他是因為賈珂不在,才對我如此親熱,還是因為榮國府的人在,才對我如此客氣?……一定是後者。
這裡是他和賈珂的家,旁邊都是有嘴巴有耳朵的仆人,賈珂醒來以後,向這些仆人問問他睡著以後,都發生過什麼事,不就知道王憐花對我如此客氣了麼。沒想到王憐花平時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對榮國府竟然如此上心。”
賈元春在旁冷眼旁觀,見王憐花見到金三姐和她們一起過來,半點也不驚訝,不由吃了一驚,心想:“原來花哥兒早就知道金家姑娘和珍大嫂子的關係,也已猜到金家姑娘會去投奔珍大嫂子,說不定金家姑娘去找珍大嫂子,就是花哥兒給她出的主意。”
賈元春當然記得賈珍為了讓她不用嫁去廉王府,答應幫義忠親王弄來王憐花手中的屠龍刀,在賈元春看來,放在侯府門前的那口棺材,便足以說明賈珂和王憐花同樣對這件事一清二楚。忍不住尋思:珂哥兒和花哥兒把任我行的棺材放在門口,是要用任我行警告珍大哥,他們顯然對珍大哥十分記恨,珍大嫂子這個繼母家的表妹,難道是珂哥兒和花哥兒為了報複珍大哥安排的一步棋?
賈元春思及此處,心中登時生出幾分惱怒:“珍大哥雖然答應了義忠親王這件事,但還沒來得及做,你們根本沒有任何損失,我們家把你養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珂哥兒,難道你真要對我們趕儘殺絕嗎?”臉上卻不動聲色,笑道:“花哥兒,咱們從前隻在宮裡見過一麵,後來再不得見,你隻怕都不認得我了吧。”
王憐花心道:“幸好我是男人,不是女人,否則你叫我花姐,給彆人聽到了,豈不要以為我是在青樓賣笑的紅倌人了?”笑道:“像賈大姑娘這樣的佳人,我若是輕易忘在腦後,豈不是愧對我的名字。”
賈元春何時聽過如此輕薄的話,霎時間紅暈上臉,又羞,又惱,又束手無措,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金三姐在旁邊看得眼睛都直了,心想:“我還以為王憐花對賈珂一心一意,和王爺截然不同,沒想到賈珂一不在他的身邊,他就原形畢露了,連賈珂的姐姐都不放過。”
王憐花瞧見賈元春這副模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這個王憐花是有夫之夫,說話不能像從前那般輕薄,但他風流慣了,明知不該,卻也絲毫不以為意,轉身坐回椅上,笑道:“賈大姑娘請坐,幾位賈小姑娘和賈小公子也請坐。各位想要吃點什麼,喝點什麼,便跟丫鬟們說。我和賈珂昨天剛剛回來,家裡的點心不多,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賈元春坐到椅上,臉上熱度不減,卻不似先前那般害臊,心想:“這才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呢。他在眾人麵前,都敢說這種話輕薄我,若是這裡隻有我倆,再沒彆人了,他豈不是要對我動手動腳了?他把我當成了什麼?那種水性楊花,專門給爺們解悶的玩意兒嗎?這世上竟有如此禽獸的人,我若是不報複回去,以後還怎麼做人。”
賈寶玉等人年紀太小,對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也沒聽出王憐花那句話中的輕薄之意。賈寶玉因笑道:“花二哥,你怎麼隻說賈小姑娘,不說林小姑娘?這是姑父姑母家的林妹妹,前不久才來了京城,你和珂二哥從前還沒見過林妹妹吧。”
王憐花倒是在夢裡聽其他王憐花說過林黛玉,據說她本來是絳珠仙草,後來修成女仙,為了報恩,跟著神瑛侍者來到凡間還淚。
他聽說眼前這個嬌怯怯的小姑娘就是絳珠仙子,好奇心大起,細細打量她幾眼,隻見她雙眉如煙,似蹙非蹙,目如秋水,似喜非喜,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輕煙薄霧,當真是姣花照水不足方其清麗,弱柳扶風不足比起嬌弱,心想:“這小姑娘果然是天仙化人,身上半點煙火氣也沒有,和塵世間的美女大不相同。不過論起容貌和風姿,還是我在夢裡見到的賈姑娘要更勝一籌。”
隨即轉念,又想:“她的本體是絳珠仙草,我若是把她埋在花園裡,是不是用不了多久,園子裡就能長出一大片仙草來了。”臉上不動聲色,站起身來,笑道:“原來是林家妹妹。我不知你今日會來,沒給你準備見麵禮,一會兒給你補上。”
林黛玉忙道:“花二哥太客氣了,咱們都是一家子骨肉,我又是因為珂二哥受傷,過來探望珂二哥的,豈能讓花二哥給我準備見麵禮?”
王憐花一笑,說道:“妹妹不必推辭,我給你準備的見麵禮不是什麼古董玉器,而是見你身形怯弱,臉有病容,應是娘胎裡帶來的不足之症,便給你開個方子,滋補一下身體。你這不足之症想要治好,也不是不行,隻是所需藥材甚多,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湊齊的。”心想:“她的本體是絳珠仙草,不知頭發會不會也是仙草,我不妨以給她治病為由,將她的頭發割下來一截,埋在園子裡,讓這個世界的王憐花看看,到了春天,園子裡是否會長出仙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