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說著話,這邊林詩音已經用完早飯,起身離開。
賈珂等了一會,估摸著林詩音已經回到院子,叫來店小二,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連同一錠銀子,遞給店小二,笑道:“小哥,勞煩你件事,請你幫我把這封信交給昨天住進你們客棧的林姑娘。我們和林姑娘已經有好幾年的交情了,隻因她是年輕姑娘,我們不好冒然登門拜訪,所以找你幫忙。”
店小二收下銀子,笑道:“好,小的這就給公子送過去,不知公子貴姓?”
賈珂微微一笑,說道:“林姑娘看過這封信就知道了。”
店小二見賈珂不願透露自己身份,便沒有多話,匆匆去找林詩音,不一會回到大堂,說道:“公子,林姑娘請你們過去。”
賈珂笑道:“多謝。”和王憐花、林黛玉起身離開大堂,來到林詩音租住的院子。推開院門,一陣清香撲鼻而至,但見院中種著許多梅樹,梅花盛開,香雪如海,梅林中有個小小的池子,池中養著幾尾錦鯉,不知疲倦地在水中遊來遊去,偶爾尾巴拍打水麵,發出嘩啦一聲輕響,格外清幽愜意。
林詩音聽到聲音,走了出來,淡淡一笑,說道:“信我已經看過了,請進來坐。”當先引路,領著三人走進正房。
林詩音請三人坐下,親自給三人倒茶,說道:“我這次出來的太過匆忙,還沒來得及買丫鬟,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原諒。”
賈珂取下臉上的麵具,笑道:“林姑娘太客氣了。我們本就是聽說你離開李園,搬出來住了,想著你若是遇到什麼難處,隻怕不願聯係李兄,所以過來看看,有沒有我們能幫上忙的地方。再則,黛玉平時住在榮國府,不方便出門,這兩天住在我們家,正好過來認認親戚。”
林黛玉早已除掉臉上易容,見賈珂說到自己,便走上前來,向林詩音問好。
林詩音臉上現出愧疚之色,說道:“我這些天一直沒有出來走動,都不知妹妹已經來京城了,連見麵禮都沒給妹妹準備。”
先前李尋歡出門辦事,林詩音留在家裡,日夜擔心李尋歡會在外麵出事,完全沒心思和彆人來往,之後李尋歡帶著龍嘯雲朱七七回來,沒幾天就對她避而不見,冷淡無比,又過幾天,就帶著朱七七搬去小花枝巷,林詩音天天輾轉反側,以淚洗麵,自更加沒有心思出門。是以林黛玉來京城好幾個月了,林詩音卻一直沒有聽說此事。
林黛玉瞧見林詩音臉上的慚愧之色,知道她是真的因為沒給自己見麵禮而慚愧,不由想起前幾天周瑞家的將其他姑娘挑剩下的兩枝宮花拿給自己,心中又酸澀,又感慨,說道:“咱們一家子骨肉,音姐姐何必如此客氣?難道我還能眼皮子淺的貪姐姐的東西不成?
我今天過來,一是過來看看姐姐,二是過來問問姐姐將來的打算。住客棧畢竟不是長遠之計,姐姐若是在京城待得膩了,我寫封信給爹爹,請他派人來京城接姐姐回家。”
林詩音見林黛玉不過六歲,都來關心自己搬出李園以後住在哪裡,心想:“我在旁人眼裡,不知是有多麼可憐。”說道:“妹妹不用擔心,我現在的處境,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我手上還有些錢,又練過武功。彆人能照顧好自己,我也一樣能照顧好自己。”
又看向賈珂和王憐花,說道:“賈公子,王公子,多謝你們的好意。我現在遇到的事情,都還能自己解決,畢竟我早就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了。”
賈珂笑道:“林姑娘以後遇到什麼麻煩,再來找我們也是一樣。隻是你從前一直住在李園,對江湖上的人心險惡知道的隻怕不多,外麵可不比家裡安全,單說你手上這些錢財,就足以讓許多人心動了。”
林詩音點了點頭,心想:“財不外露這個道理,我如何不明白?隻是我剛剛搬出來,什麼東西都缺,都需要添置,還沒有住的地方,如何能不外露。”
賈珂道:“這裡畢竟是天子腳下,一般毛賊不敢明著殺人放火,往往就是潛入廚房,將迷藥放進你的飯菜裡,或是潛入你的房間,點著迷香,待得你昏迷不醒,他便雇輛馬車,將你和屋裡的財物一起裝進車裡,扮成你的朋友,去找客棧掌櫃結賬,然後把你帶到城外。一旦出了城,那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能立刻死了都是好的,就怕死不了,隻能活著受罪。”
林詩音她自己從沒踏足江湖,但是聽李尋歡說過不少江湖上的事,當然也包括這些江湖宵小慣用的下三濫的手段,賈珂說的“活著受罪”,指的是受什麼罪,林黛玉年紀太小,聽得懵懵懂懂,茫然不解,林詩音哪會不知賈珂指的是什麼,霎時間臉色煞白,手指緊緊絞在一起。
賈珂又道:“我和王公子從前出海,在一座海島上遇到過一些年輕姑娘,她們有的是被人強行擄走,帶到那座海島上的,有的是上了彆人的當,被人騙去那座海島上的。一登上海島,就被島上的人抓了起來。那些人先是挖出她們的眼珠——”
林黛玉嚇了一跳,說道:“挖出她們的眼珠?這是為什麼?”
賈珂道:“因為這座海島的主人自己是個瞎子,看不得彆人能夠看見東西。他讓手下挖出那些姑娘的眼珠,然後將她們的睫毛剪掉,眼皮縫起來。伸手去摸她們的眼睛,隻會覺得那裡光滑平坦,仿佛天生沒有眼睛一般。那些姑娘平時就被島主關在非常狹窄的屋子裡,幫島主招待他請來的客人。”因為麵前還有小孩,賈珂就沒有將話說得太過直白。
林黛玉果然沒有聽懂招待是什麼意思,慘白著臉,問道:“珂二哥,那些姑娘現在怎麼樣了?”
賈珂歎道:“她們已經離開那座海島了,眼睛也已經能睜開了,但因她們的眼珠已經被人挖掉了,所以終其一生,都隻能活在黑暗之中了。”
林黛玉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說道:“她們能離開那座魔窟,換個地方生活,就已經勝過從前許多了。”又對林詩音道:“音姐姐,你不如跟我去我外祖母家,我外祖母家總還有兩間房子,你住在那裡,至少安全,豈不好?”
林詩音雖然也是怕得厲害,但她和榮國府非親非故,即使主人願意收留她,她隻怕也會受不少寄人籬下的氣,何況她剛離開李園,就去榮國府,仿佛她離開彆人,就不能活下來了,豈不讓李尋歡看了笑話。說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從小就住在彆人家裡,如今搬了出來,就想過幾天自在日子,就不去榮國府了。”
林黛玉在榮國府吃過不少寄人籬下的苦頭,豈會不知林詩音的擔憂,但是賈珂將江湖描述的如此可怖,她總覺得若是把林詩音留在客棧裡,過幾天她就沒命了。見自己勸說不動林詩音,隻好轉頭看向王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