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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吳金花為了更徹底地脫離那個苦海,以免那個男人年歲大了之後,想起來找她跟兒子的麻煩,她終於順利和離回娘家之後,立刻便托父兄尋個靠譜的媒人,趕緊給她說個為人溫和一些的男人,她不在意人家窮不窮,隻要人好就行。而且最好離得遠一些,是遠到前夫不走個兩天三夜都走不到的那種遠地方。

就這樣,她才跟胡栓子互相看對了眼,成就了一樁好姻緣。

隻是,這短短幾段話就能概括的過去裡,小孩子在那樣的成長環境中受過的委屈與傷害,卻並非是能輕易被遺忘的。

胡嘉鳴如今還時常在睡夢中驚醒,夢到被親生父親打到痛哭的場景。雖然在他娘跟爺奶的保護下,這種事情並未真的發生過,但卻是很多次差點就發生了,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他如此好學,恨不得能隱身躲到所有有學識的人家去偷學,也是很小時候,看見村裡一個叔叔考中了秀才,才被原先欺負他的人供起來,胡嘉鳴就覺得讀書能使他不再受傷害。

僅僅如此罷了。

以前偷學識字,就是為了有機會也去考秀才,從此改變命運,成為永遠不被人打罵的、高人一等的那種人。

不過,最近他去薑家,偷偷聽了薑白芷講的那些東西,他的想法稍微有些變了。

他發現,薑白芷講的東西,太神奇太有意思了,他若不是在偷學,一定會在講堂裡聽到失神,隻跟隨薑白芷的引導,去暢想關於人體各部位的奧秘。這跟單純學字、學那些空蕩蕩文縐縐的禮義經綸,可完全不一樣。

他要是哪天錯過的薑白芷的課——就比如那天下午,薑白芷帶著徒弟去楊家做的那場戶外講學,胡嘉鳴完全沒處藏,隻得錯過,事後隻覺得心肝肺都在疼。

唉,他可羨慕郭子儀能光明正大學那些東西了。如果能跟薑白芷學,他哪怕不能考秀才也行啊。

小小的孩子,第一次遇到了自己發自內心喜歡的東西。這比他第一次有機會接觸到草藥知識,靠自己弄出癢癢粉的成就感,還更加讓他沉迷。

他每天如饑似渴地偷學著,心中總是對知識的熱愛、與瞞著恩人偷學的內疚並存,十分矛盾。對於他來說,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偷學被薑白芷發現了。

“嘉鳴,”薑白芷看這孩子突然走神,便拿手掌在他眼前揮了揮,“嘉鳴?”

吳金花輕輕拍了兒子的後背一巴掌,“嘉鳴,你白芷姐姐叫你呢!”

“啊?哦!”胡嘉鳴回過神來,咬著下唇,低著頭偷看薑白芷,不曉得她會說什麼話,心裡實在害怕的緊。

薑白芷笑了笑,招招手,“過來,姐姐問你一個事。”

“什麼事啊?”胡嘉鳴小步小步地挪過去,小心翼翼地問。

薑白芷拍了拍他的頭,“姐姐這麼可怕嗎?”

“好了,我就是聽人說,你自己把村裡山腳、水邊常見的藥草都給認全了?”

這是柳鶯娘告訴薑白芷的,也是薑白芷第一次生出“或許這孩子也可以跟著學醫”念頭的緣由。

沒想到薑白芷是問這個,胡嘉鳴一直緊張握著的拳頭鬆開,靦腆笑了,“嗯,不過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認全,反正我認識的人都把他們知道的草藥告訴我了。”

“那應該大差不離了,”薑白芷笑著回道,“你還挺厲害嘛,我當初教村裡人的時候,大家很少能把所有的常見草藥都記住,基本隻記得自己會常用到的那些。”

“嘿嘿,反正我天天在外頭瞎玩,就順便問問他們啦,說不準認識得多了,會有點用呢?”

“知道的東西多,確實會有用的。嘉鳴,那你想要知道更多嗎?”

“啊?”胡嘉鳴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或者不太敢相信他自己從中理解到的意思。

薑白芷笑著按住他的頭,“我的意思是,你願意像郭子儀一樣,跟著我學醫嗎?但我不會費心教你識字考科舉,隻會教你怎麼看病治病,你願意嗎?”

胡嘉鳴長大了嘴,盯著薑白芷看了許久,又回頭看看同樣覺得愕然的他娘,隻覺得自己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是真的嗎?”

他真的可以像那個大哥哥一樣,光明正大地坐在屋子裡頭,拿著紙筆,跟白芷姐姐學那些特彆奇妙的知識?

“當然是真的,我覺得你很聰明,又肯在學習上下功夫,才特意來你家問一問的。若你願意,我會收你做第二個徒弟,若你不願,便也罷了。”

“不不不,”聽薑白芷說什麼不願意就算了,胡嘉鳴立刻拽住她放在自己頭上的手,“白芷姐姐,我要跟你學!”

“那好,你就是我的二徒弟了。”薑白芷笑彎了眼。

吳金花在旁邊愣了好久,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當下也是喜的直接站起身來,這醫術學好了,亦是能尋個地方安身立命的本事。這,這是她兒子的造化啊!

她趕緊提醒胡嘉鳴,“唉,你還喊什麼姐姐,趕緊跪下,喊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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