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曜:“她在青城?”
“嗯,她也在非比。”
“你們又在一起了?”
羅跡舔了下唇,“還沒。”
還沒,就是有複合的可能。
羅曜有些同情徐維科了。
徐維科在合作方麵並沒出什麼差錯,他想如果羅跡能鬆口,道個歉,這事也就過去了。
可現在涉及到許沐,那是一點轉圜餘地都不可能有。
他這個弟弟,他最了解,也最護著,羅跡說什麼,隻要不太過分,他都不會拒絕。
羅曜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公司在青城有個新項目,我年底之前會常過來,你有事就找我。”
羅跡應了聲,“嗯。”
兩兄弟碰了杯,安靜吃完這頓飯。
十二月,遊戲部徹底進入瘋狂模式。
設計與製作並不好協調,有些技能做出來不能滿足最初設計的要求,大會小會一個接一個,修改參數,調整節奏,切掉不必要的累贅,白忙幾天是常事。
許沐常常一天都見不到羅跡,有時在食堂碰到,他一邊吃飯一邊還在跟火山他們討論。
他工作時不苟言笑,嚴肅認真,許沐已經能想象出多年以後,他帶隊做遊戲,開會時發飆拍桌的模樣。
忙歸忙,該有的活動還是要有,年會安排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距離現在還有半個月。
幾天前行政部就將相關文件下發到各部門,要求每個部門至少準備三個節目,唱歌跳舞等形式不限,入選的節目將在年會現場演出。
非比在全國近十個城市都有分部,每年年會辦的聲勢浩大,分部那邊也會選送節目過來,不是報名就能上的。
項目組長邵東來並不上心,現在正忙,他沒工夫分心管這事兒,把這活兒交給愛折騰的天涯,還叮囑他:“隨便報幾個,能上就上,上不去就不上,還有不到兩個月過年,時間很緊,到時趕不上進度,誰都彆想放假。”
天涯答應著,忙了小半天,湊了幾個節目,交差是夠了。
說到省時間,現成就有一個,大二那年他們參加學校活動,排了個舞,又燃又爆,驚豔全校。
當時那支舞的幾個主跳,全在這了。
隨便練一練,換身衣服就能上。
許沐因為手頭有新年廣告的項目,比較忙,廣告部沒給她安排節目,但交給她一項任務,抽時間各部門走一走,拍一些員工日常和排演節目的片段,到時剪輯成視頻,作為回顧在年會上播放。
快下班時,天涯往實習生群裡發了張節目單,是行政部剛剛整理完的備選名單。
許沐隨手點開往下劃了幾下,看到遊戲部的幾個節目。
其中一首國外的音樂,歌詞翻譯過來有些露骨,但一般這種場合隻注重旋律和節奏,鬨哄哄的大概也沒人仔細聽裡麵唱了什麼,當然仔細聽也不見得能聽懂。
表演者後麵跟了Z大五個實習生的名字,小柔平時柔柔弱弱,沒想到竟然也能跳街舞。
隔天是周末,許沐去了薛明坤妻子所在的那家療養院。
探望植物人買水果不太合適,許沐挑了一束百合,清香宜人,也不花哨。
房間在五樓最裡麵那間,很安靜的角落,許沐透過小窗看進去,薛明坤坐在床邊,正用毛巾幫妻子擦拭手臂。
許沐輕輕扣了兩下門,推門進去。
薛明坤回頭,看到許沐,臉上掛著笑,“來了。”
許沐不敢大聲講話,點了下頭,把花遞給薛明坤,“阿姨好些了嗎?”
薛明坤接過花,“你不用這樣小心翼翼,正常說話就好,如果能吵醒她,我還要謝謝你。”
他把花插在床頭櫃的透明花瓶中,“你很會選,她最喜歡百合。”
許沐站在床尾,“我能幫什麼忙嗎?”
薛明坤換到另一邊擦她的手,很細致,每根手指都擦到,“不用,你坐一會,咱們隨便聊聊天,她喜歡熱鬨。”
他看向妻子,像和正常人說話一樣介紹許沐,“清豐的女兒來看你了。”
許沐忙應聲,跟床榻上的人打招呼。
她搬椅子坐在對麵,“咱們這樣講話,她會有感覺嗎?”
薛明坤想了想,“也許有,也許沒有。”他苦笑一下,“不過我也習慣了,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護士姐姐推門進來,“周主任回來了。”
薛明坤立刻起身,轉身看向許沐,“你先坐,我出去一下。”
許沐點頭。
房間裡隻剩兩個人,許沐看向床榻上的女人,伸手幫她蓋好被子。
她的麵龐安靜平和,好像隻是睡著,隨時會醒過來一樣。
床頭櫃上除了那束花,還有些紙巾之類的日常用品。
一本薄薄的本子卷開幾頁攤在那裡。
許沐拿起翻了翻,發現是本病曆本,上麵詳細記載了薛明坤妻子這十一年來每星期的身體變化,用藥等信息。
本子的第一頁大半是空白,隻在最上方有幾行潦草的字跡,記錄了幾次轉院信息。
嶽城——桐州——青城。
桐州是許沐的家鄉,她看了眼從桐州轉院來青城的日期,九年前的冬天。
那一年,是許沐最難熬的一年。
父親入獄,重病去世,短短半年時間,許沐的世界天翻地覆。
那時她才十三歲,對父親最後的記憶是他入獄前,他蹲在她麵前,告訴她,要相信爸爸,爸爸沒有做壞事,要她等他出來。
他依舊是她心裡頂天立地無所不能的爸爸。
但許清豐食言了,他再也沒回來。
從療養院出來,許沐的心情就一直很沉重。
過去的人,總會勾起過去的回憶。
離開桐州那座城市,沒人認識她,沒人知道她的過往,沒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說她是黑心建築商的孩子,不要跟她玩。
許沐兜兜轉轉,在壹號院門口下了車。
她有些恍惚,意識到這是哪時出租車已經走了,她原地站了一會,這裡看不到羅跡那棟房子。
睫毛清涼,有東西落在上麵,轉瞬即逝,與她眼中的濕潤融在一起。
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這樣晚。
雪花漸大,許沐伸手接了幾片,晶瑩剔透,每片都不一樣。
眼前的光被一道高大的身影遮住,許沐抬起頭,看到羅跡的臉。
他似乎有些意外,今天周末,她不應該在這附近出現。
他發現許沐情緒不對,垂著眼看她,“怎麼了?”
“羅跡。”許沐喊他名字。
“嗯。”
“你能不能先不要動,讓我靠一下。”
許沐向前一步,攥住他的衣角,額頭輕輕抵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