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羅家老宅跟往常相比倒是冷清不少。
阿姨和司機都放假,隻留了一個平日照顧老太太的保姆在家,兩個孫子話都不多,羅曜依舊很忙,電話一個接一個,羅跡朋友多,今天聚,明天聚,過年這天也要出門。
羅老太太坐在客廳,看到羅跡從樓上下來,換了身出門的衣服,問他去哪。
羅跡隻說出去一下,拿了家裡的車鑰匙就走。
他的高中同學蔣旭昨天半夜才到嶽城,趕著年前聚一下。
兩人依舊約在當年學校旁邊那家燒烤店,蔣旭喝著小酒,一直在控訴,“你說有沒有這樣的,我這還沒轉正呢,就這麼剝削我,恨不能讓我過年都在那給他賣命。”
羅跡開了車,沒喝酒,隻要了瓶礦泉水,一直聽他說,安靜吃串。
蔣旭看出不對,“怎麼情緒不高?羅少爺有心事。”
“沒有。”
蔣旭叫服務員,又點了二十串牛肉,“多烤一會,火大點,謝了。”他轉頭看羅跡,“你可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說吧,小爺我給你開解開解。”
羅跡沉默一會,手一直擺弄桌上的餐巾紙盒,“許沐——”
“許沐!?”蔣旭沒等他說完便嚷嚷一聲,“你又見著她了?”
羅跡一直沒跟他提在青城遇見許沐的事,他點了點頭,“她現在跟我一個實習公司。”
蔣旭:“……”
他花了一會時間消化這件事,連乾一大杯酒,“這是什麼孽緣,還帶連續劇的。”
他忽然興致大增,一顆八卦的心按捺不住,“所以你們兩個和好了嗎?”
羅跡想了一下,“還沒有。”
“那就是有希望。”
在蔣旭麵前,羅跡沒隱瞞,“我總覺得,她很矛盾。”
他回憶這段時間的種種,“她好像對我還有感覺,但一直止步不前,我摸不透她什麼意思。”
蔣旭急得拍桌子,“大少爺,她止步不前你不會往前走嗎?”
羅跡沒說話。
蔣旭眯著眼睛瞅他,“你是不是介意她在你之後還跟過彆人啊。”
“不是。”羅跡立刻說。
“那你什麼意思?”
烤串上桌,熱乎乎的,蔣旭遞給羅跡兩串,“不是我說你,你就是太要麵子,她甩了你,你就想讓她先主動,大哥,倆人在一起麵子算個屁啊,什麼都不如身邊那個實實在在的人重要。”
“這麼多年你還過不去,就甭為難自己了,該上就上,她現在不是沒男朋友嗎?你彆等時機沒了,到時你想上都沒機會。”
直到下午回家,羅跡還在想蔣旭說的話。
生日那天,許沐帶餃子給他,她從頭到尾沒提他的生日,也沒有說生日快樂。
但羅跡知道,她一定記得。
她什麼都記得,記得他喜歡吃青檸味兒的口香糖,記得他喜歡糖葫蘆,喜歡餃子。
其實那天他的生日願望很簡單,希望許沐能陪他一起過。
她真的來了。
老天待他還是很好的。
除夕夜的年夜飯,祖孫三人一起吃,保姆做好飯後就回家過年,明早回來。
氣氛不錯,老太太提起羅曜的婚事,“你也不小了,該成個家了。”
“你秦叔叔的女兒,剛剛留學回來,對你很中意。”
羅跡放下碗筷,“我吃完了,你們慢吃。”
他上樓後,羅曜說:“奶奶,她見都沒見過我,便這樣感興趣,您覺得她是對我感興趣,還是對羅家感興趣。”
他不再多說什麼,用公筷替老太太夾了一塊魚,“您吃這個,沒有刺。”
天已經黑了,樓下電視機放著春節聯歡晚會,羅老太太每年都看。
羅跡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前,外麵煙花炮仗不斷,年味十足。
他低著頭,反複撥許沐的電話,掛斷,再撥,再掛斷。
與此同時,許沐在趙美雲家過年。
弟弟才五歲,長得清秀乾淨,跟小姑娘似的,許沐一年到頭也不來幾次,他對這個姐姐很陌生。
許沐坐在餐桌吃飯,不言不語,倒像外人。
後父吃完,跟趙美雲對視一眼,把弟弟一起帶走。
許沐敏銳察覺,他們去了客廳後,許沐說:“有事嗎。”
趙美雲似乎有些不好開口,“是有點事。”
她給許沐夾菜,“你弟弟過兩年就要上小學了,我們想換套學區房,但你知道,學區房太貴了。”
許沐筷子頓住,等她繼續說。
趙美雲:“把我們現在這套買了錢也不夠,所以我想,”她頓了下,“把咱們家那套房子連這個一起賣了,兩套換一套學區房,還能餘下不少錢,以後你結婚也用得上,想跟你商量一下。”
許沐放下筷子,“那我以後回來住哪。”
“你可以跟我們一起住,”趙美雲握住她的手,“這裡也是你的家,媽媽的家永遠都是你的家。”
許沐沉默許久,她輕輕掙開趙美雲的手,“那我爸呢。”
她站起來,“我爸以後就沒有家了。”
許沐不再看她,穿上羽絨服,拿起手機出了門。
外麵很冷,一個人都沒有,所有人都在家團圓,吃餃子,看春晚。
許沐繞著小區花園一圈圈的走,腳已經凍的冰涼。
手機忽然響,羅跡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
隻看到他的名字,許沐就已經忍不住,很想抱抱他,她接起來,“喂。”
幾秒後,羅跡的聲音響起,“在乾嘛。”
許沐看了一眼身後的樓群,萬家燈火,一半的窗口都有人在廚房忙,她說:“跟我媽包餃子。”
他笑了笑,“放煙花了嗎?”
“買了,一會吃完餃子出去放。”
“嗯。”
好像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話可聊。
兩人就這樣安靜了一會,誰都沒掛。
許沐這邊忽然有很大的鞭炮聲,響了很久。
羅跡說:“你在外麵嗎?聲音很大。”
“沒有,”許沐說,“我在窗口,客廳很吵。”
他又嗯一聲,“那你忙吧,我不打擾了。”
許沐握緊電話,不太想掛,但他似乎已經說完,她說了句好,正想掛斷,羅跡忽然叫她名字:“許沐。”
許沐再次把電話放在耳邊,“嗯。”
“你……”他嗓音很低,“想我嗎。”
他隻是遵從內心問出了口,並沒指望她能回答。
但隔了幾秒,許沐的聲音傳過來,小小的,卻很堅定,“嗯,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