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羅老太太已經好了不少，人也精神許多，靠在床頭吃蘋果。
羅曜也在。
外麵忽然有動靜，羅曜看向門口出現的幾個人，目光第一時間鎖定在趙清歡身上。
趙清歡隻看了他一眼便移開目光。
羅跡推門進來，先叫羅曜，“哥。”
隨後看向病床上的人，“小沐的媽媽和小姨來看您。”
他讓出門口，趙美雲和趙清歡進來，許沐走在最後，把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跟羅跡並排站著。
羅跡悄悄勾住她一根手指。
趙美雲麵帶笑意，把果籃接過來放在床尾的小桌板上，“老人家您好，我是許沐的母親，正巧有事來北京，聽說您病了，過來看看。”
是否是“湊巧”，大家心知肚明，羅老太太也沒戳破，很熱情，“不是什麼大病，怎麼好興師動眾。”
她讓羅跡搬了張椅子給趙美雲坐。
羅跡趕緊搬過來一張放在趙美雲身後。
她也不客氣，直接坐了。
她臉上依舊掛著笑，“按理說，我們小沐和你們家羅跡好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咱們兩邊家長早該見見。”
羅老太太說：“是該見見。”
她意有所指，“你知道的早，我是這兩天才知道，不然早該請你喝茶。”
趙美雲佯裝怪罪，偏頭訓斥許沐，“這種事怎麼還藏著掖著，不懂事。”
許沐沒說話。
她轉過頭，臉上依舊端莊有禮，“小沐從小沒爸，我也忙，管教不周，她不懂規矩，您彆怪罪。”
羅老太太用紙巾擦了擦水果叉，放在一旁桌上。
趙美雲說：“我就不跟您兜圈子了，聽我們家小沐說，您不大喜歡她。”
羅老太太：“你誤會了，拋開彆的，單看許沐這孩子，聰明乖巧，長得又好，我很喜歡。”
趙美雲笑了，“那就行了，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做主，咱們當家長的就彆操心那麼多了，您說呢？”
“但是，”羅老太太說，“喜歡歸喜歡，她跟羅跡，不行。”
趙美雲兩手放在膝間，毫無退懼，“怎麼不行。”
羅老太太：“還用我說的很清楚嗎，當年在桐州，她爸爸的事鬨的那麼大——”
趙美雲：“那和我女兒有什麼關係。”
“是沒關係。”羅老太太說，“她可以跟任何人，就是不能跟羅跡。”
“我們羅家在嶽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將來傳出去，羅家孫媳婦的父親是黑心建築商，害死不少人命，以後羅家如何在商界立足，她身上帶著那樣的基因，會不會影響羅家的下一代，我不可能讓她進羅家的門。”
趙清歡聽不下去，剛要上前，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羅曜不知什麼時候移到她身側。
她皺著眉，“鬆手。”
羅曜態度強硬，“我會幫他們，你不要摻和進來。”
趙美雲忽然發現跟這個老太太無法溝通。
作為女方家長，她買了鮮花果籃，帶著誠意，陪著笑臉來看她，擺明來求和。
隻要兩個孩子能好好過，她不介意放低姿態。
但這個老太太油鹽不進，欺人太甚。
她一下站起來，聲音也不似方才溫和，已經有些怒了，“許清豐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們誰都了解，用不著你來評判，換句話說，就算他真的十惡不赦罪惡滔天，跟我女兒有什麼關係，基因？”她冷笑，“羅跡身上倒是流著你們老羅家的血，怎麼沒見他像你們一樣自私自利蠻不講理。”
羅老太太眼睛瞪得老大，指著她：“你——”
“我告訴你，”趙美雲撥開椅子，“現在不是你不同意，是我不同意，你們羅家以後就是拿八抬大轎請我們，我們也不嫁！”
她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路過許沐時，她眼神鋒利，“你跟我走。”
事情忽然變得無法控製，許沐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趙美雲拉住她手腕，將人拉出病房。
病房門口站著梁信，他滿眼震驚，一臉不可思議望著許沐，“你是許清豐的女兒？”
許沐被趙美雲拉著，顧不得其他，“媽，媽。”
羅跡追出來。
他腿長，步子大，很快追上趙美雲，“阿姨。”
趙美雲用力甩開他，“你之前怎麼答應我的？再說一遍！”
羅跡擋在她們麵前，抿著唇，“不讓她受委屈。”
“你做到了嗎？”
羅跡胸口起伏很大，他無話可說。
趙美雲臉上的怒氣已經很濃，“你是覺得我們家孤兒寡母，好欺負，好騙，是嗎？”
羅跡紅著眼，沒有為自己辯解，“阿姨，我們家的事我會解決，您放心。”
許沐試圖掙開趙美雲，趙美雲一記鋒利目光射向她，“還有你。”
許沐不動了。
趙美雲說：“天底下那麼多好男孩，你偏在他身上吊死，我看你也彆在北京待著了，收拾東西跟我回桐州，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找個工作，我也省心。”
羅跡下意識拉住許沐手腕。
趙美雲也看向她，“還不快走。”
許沐低頭抿著唇，指尖已經把手心摳出紅印。
過了會，她輕輕掙開羅跡的手，“你先回去。”
羅跡望著她，低聲輕喚，“小沐。”
許沐閉了閉眼睛，又說一遍，“你先回去。”
羅跡目光向下，看到她的手比了一個電話的手勢。
他鬆開她。
趙美雲把許沐拉走，頭也不回。
趙清歡趕緊跟在後麵。
趙清歡是跟朋友一起合租，不太方便帶她們回家，地方也不夠，她給趙美雲在酒店開了個房間。
安頓好後，她把許沐拉到浴室，“你準備怎麼辦？”
許沐說：“我不分手。”
趙清歡急死了，“誰讓你分手了，我問你準備怎麼辦。”
許沐沒說話。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本以為今天媽媽願意出麵，事情會有回轉，誰知鬨成這樣。
趙清歡下午還得去機場，“我得走了，有什麼事告訴我，我下飛機馬上開機，”她抱了抱許沐，“彆怕，我陪著你。”
許沐輕輕嗯。
趙清歡走後，許沐回到房間，看見趙美雲側躺在床上，背對自己。
今天她情緒失控，是從羅老太太提起許清豐那一刻開始的。
她跟許沐一樣，不管外人怎麼看，法官怎麼判，依舊願意相信許清豐。
她見不得彆人那樣說自己的家人。
許沐走到窗口，對麵全是建築樓房，隻能看到一點點天空。
地麵還有未化的雪，有些已經結成冰。
她看到羅跡站在樓下。
許沐兩隻手扒在窗口看下去，羅跡似乎並不確定她具體在哪一間，挨個窗口看過去。
到了她這一層，他的目光定住。
兩人眼神交彙，許沐掉下眼淚。
羅跡手指了指電話，許沐搖頭，示意她不能接電話。
羅跡指了指地麵，讓她下樓。
許沐回頭看了眼床上的趙美雲，她閉著眼，似乎已經睡著。
許沐悄聲走向門口，趙美雲忽然說：“不許出去。”
許沐回頭，“媽，我一會就回來。”
趙美雲坐起來，“你還去，你沒聽到人家怎麼說你，怎麼說你爸嗎？”
許沐攥緊拳頭，“羅跡沒說。”
趙美雲搖了搖頭，“你太天真，戀愛是兩個人的戀愛，結婚是兩個家庭的結合，你逃不開，避不過。他家人那個樣子，以後你嫁過去，是準備一輩子低頭過日子嗎？”
說完這些，趙美雲翻身躺下，再不看她，“五分鐘，跟他說清楚，明天跟我回家。”
許沐在門口站了一會，轉身跑出去。
她急得很，不停按電梯按鈕，到一樓時，電梯隻打開一點她就擠出去，飛快奔向門外。
羅跡看她跑的那麼快，怕她摔了，趕緊張開雙臂迎接她，許沐撲進他懷裡。
羅跡扳過她的頭，狠狠吻下去。
兩人咬著對方唇瓣，呼吸都要停頓。
瘋狂糾纏後，羅跡抱住許沐，把臉埋進她頸窩，啞著嗓子，“彆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