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許沐,梁信回頭抹了把眼睛,再進來時已經露出笑容,“來了。”
“嗯。”看到梁信手裡拿著檢查單,許沐說:“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梁信:“挺好的,再有一周就能出院了。”
許沐鬆了一口氣。
梁信身上的衣服好幾天都沒換,整個人也有些頹,許沐想他這些天大概累壞了,也沒有人跟他換班照顧喜樂,天天住狹窄的陪床,一個大男人,腿都伸不直,肯定睡得不舒服。
她跟梁信說:“要不你去我們那洗個澡,好好休息一天吧,我們那有空房,我在這看著喜樂。”
梁信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還行,不累,已經夠給你添麻煩的了。”
“不麻煩,你要覺得不方便,就去附近找個洗浴中心也行,那裡有大廳,也能好好睡一覺。”
梁信想了下,妥協,“那行,我找地方洗個澡,很快回來。”
他已經好幾天沒洗澡,確實難受。
許沐一直在這裡陪喜樂玩,直到梁信回來她才走。
梁信把洗澡那一套東西放在窗台,走到喜樂旁邊摸了摸她的腦門,溫度正常。
醫生說要隨時觀察她有沒有發燒的跡象。
他在床邊坐下,看到床頭許沐留下的故事書,“姐姐又給你講故事了?”
喜樂點頭。
“講了什麼故事?”
喜樂開口帶著小奶音,“姐姐講了王子的故事。”
梁信一邊倒水一邊跟她聊天,“故事裡講了什麼?”
喜樂說:“國王把好多種子分給好多小哥哥,告訴他們,誰的種子能開出花,誰就是王子,後來隻有一個小哥哥的種子沒有長出花,但是國王卻讓那個小哥哥當了王子。”
梁信覺得有趣,“為什麼?”
喜樂:“因為那個小哥哥不會撒謊呀,國王給的種子是壞掉的,長不出花,國王說喜歡誠實的孩子。”
她睜著一雙純真的眼睛看向梁信,“爸爸,我以後也要做個誠實的好孩子。”
梁信沉默許久,最後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說:“好,以後喜樂一定會是個誠實的好孩子。”
許沐從喜樂的病房出來後,又去了羅老太太的病房,但那個房間已經沒有人,隻有護工在打掃。
許沐敲了敲門,“您好,請問這裡的病人呢?”
護工說:“剛剛出院了,幾個西裝革履的人接走的。”
許沐在門口站了幾秒,道聲謝,轉身離開。
西裝革履,應該是羅曜的人。
也是,昨天她精神就很好,早就沒事,大概一直不走,是在等羅跡道歉。
可羅跡不但沒道歉,還劃清界限,她心裡可能比之前還不痛快。
羅老太太被羅曜接回家後,就一直賭氣在房裡不出來。
羅曜推門進房,看見她側躺在床上,麵向窗口。
好像個老小孩。
羅曜移動輪椅至她床邊,“奶奶,還不舒服?”
老太太閉著眼,“渾身疼。”
羅曜笑了笑,“好了,彆裝了,大夫說你早就沒事了,晚飯想吃什麼,我讓季叔去做。”
羅老太太從床上坐起來,花白的頭發都有些散亂,她氣呼呼從身後的拎出個文件袋扔給羅曜,“你看看他這是什麼意思,長大了,翅膀硬了,為了個女人要跟我劃清界限,跟他爸一個德行。”
羅曜打開文件袋,看到一摞房本和車本,還有那張股份轉讓協議,沒有說話。
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代表羅跡的決心和勇氣。
羅曜忽然有些羨慕。
羅老太太還在控訴,“我這一輩子為你們羅家操碎了心,結果養出個什麼東西,”她看向羅曜,“現在也就隻有你讓我省心,如果是你,你一定不會這麼不懂事。”
羅曜沉默許久,他握緊手裡的股份轉讓協議,沉聲說:“如果是我,我會比他更極端。”
羅老太太愣了愣,“你說什麼?”
羅曜將那份股份轉讓協議撕碎,抬起頭直視羅老太太的眼睛,“奶奶,其實您有沒有想過,這些年,您從沒考慮過彆人,也從沒試圖認真了解過我們。”
“爸爸,白姨,小跡,”他頓了頓,“還有我。”
白姨,是羅跡的媽媽。
羅老太太怔怔看著他。
羅耀說:“我出事,您讓我把公司給小跡,其實您不說,我也會這麼做,但您說了,我心裡多難過,您知道嗎?”
“我是個廢人了,我再也不是羅家的驕傲,可我還是您的孫子,我也會脆弱,也需要您的關心,可您一門心思想的隻有公司,公司,好像我和小跡隻為公司而存在。”
這些話,羅曜從未說過,一個字都沒有說過,也從未表達出任何不滿。
以至於羅老太太從沒留意過他的情緒。
這就是所謂愛哭的孩子有糖吃嗎?
不哭的孩子,隻能忍著。
羅曜眼底有一絲紅,“還有小跡。”
“您從小就不喜歡他,您有沒有想過,他是一個獨立的人,有血有肉,他不是羅家的工具人,不需要就扔在一邊,需要就找回來,所以我說,如果是我,我會更極端,我不會忍到現在,我一天都不會在這個家待下去。”
“您是我們的奶奶,是長輩,我們尊敬您,愛您,彆再消費我們對您的愛了。”
“認真看看這個世界,您會發現很多美好的事情,小跡很好,許沐也很好。”
他手一鬆,被撕碎了的股份轉讓協議緩緩掉落地麵,如同翩翩的雪花。
“您再這樣下去,彆說孫媳婦,連孫子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