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早上,趙清歡拿到她的戶口本,才有了一些真實感。
她真的要嫁給羅曜了。
有點——
難以想象。
記得那年元旦,在羅曜家,他說我們試試吧。
這一試,就是三年。
羅曜身處商場如戰場的地方,向來殺伐決斷,說一不二,人人知他厲害,從不敢因為他坐著輪椅而怠慢輕視他。
可趙清歡知道,他最在意,最自卑,最遺憾的就是那雙腿。
當初拒絕她,也是因為那雙腿,不然他不會說那麼多自己做不到的事,一遍遍跟她確認。
他很怕她隻是對他一時衝動,很怕她隻是覺得他可憐。
可憐的人總會受到優待。
他不想她可憐他。
羅曜曾跟她說過,你是自由的,如果以後你遇到更喜歡的人,或是想過正常的生活,我會放你走。
那時趙清歡說,我不要自由,我隻要你。
其實她還想說,什麼是正常的生活,跟你在一起就是正常的生活,是我想要的生活。
其他的,給什麼都不換。
這幾年,趙清歡從沒主動提過結婚,她想讓他自己想通,跨過他心裡那道坎,他們兩個才能真正心無芥蒂邁入婚姻。
好在他終於肯說出口。
在民政局辦理手續時,裡麵的工作人員看到男方是個腿腳不便,坐在輪椅上的人,轉頭看了看趙清歡,眼光立刻變得敬佩起來,對他們也愈發熱情,隔著櫃台雙手把兩本結婚證遞給羅曜,態度溫和,“恭喜二位,您的太太非常漂亮。”
羅曜心情很好,“謝謝,我也這麼認為。”
趙清歡迫不及待拿過紅本,“我看看。”
後麵還有其他人排隊,兩人走到一邊看。
照片裡,羅曜眉宇清明,趙清歡眼神靈動,兩人神態放鬆,青春氣息十足,根本看不出都是過了三十歲的人。
趙清歡說:“你一本,我一本。”
羅曜不同意,“都放我這。”
“憑什麼,我也有份。”
羅曜說:“不給你反悔的機會。”
“我這幾天還想看看呢。”
羅曜似乎很滿意這句話,遞給她一本,“回來給我。”
趙清歡有些不滿,“霸道。”
她還要趕下午去上海的飛機,外麵一直等著的小鄭為兩人打開車門,笑著說:“清歡姐,以後要叫羅太太啦。”
啊,好老氣。
趙清歡連連搖頭,“還是叫姐吧。”
羅曜悶笑著沒說話,聽兩人隨意聊天。
機場分彆時,羅曜再次叮囑:“回來的航班號提前發給我。”
趙清歡彎腰捧著他的臉親了一下,“知道了,囉嗦。”
小鄭一個沒注意,看個正著,忙捂著眼睛轉過去,“我什麼都沒看見。”
趙清歡理直氣壯,“看見怎麼了,親自己老公犯法嗎?”
羅曜第一次從她嘴裡聽到“老公”兩個字,心裡怪癢的,忽然有些後悔。
今天好歹也算新婚之夜,就這麼把她送走,還真有些舍不得。
這麼重要的日子應該在一起的。
想歸想,後悔也來不及了,趙清歡拖著小箱子跑了,拐彎時最後回頭看了他一眼,猛地揮了幾下手,隨後消失在羅曜的視線裡。
羅曜看了那個方向一會,行人漸漸多起來,她沒再出現。
小鄭說:“咱還去醫院嗎?”
“去。”
“好嘞。”
趙清歡來過上海很多次,每次都住公司安排的小山樓酒店。
晚上大家一起吃了個飯,剛畢業的小姑娘都喊清歡姐。
趙清歡苦笑,以前在外麵,都是她叫彆人姐,什麼時候也熬到彆人叫自己姐了。
回到房間,洗漱完躺進被窩時,羅曜發來視頻,趙清歡跟他抱怨,“我都成姐了,我是這裡年齡最大的。”
羅曜也已經休息,他靠在床頭,跟屏幕保持適中的距離,讓她可以看清他的臉。
他笑著說:“你這次培訓的就是新人,目標人群在那擺著,你當然最大。”
趙清歡趴在床上,有些鬱悶,“羅曜,等我老了,臉上長了皺紋,再也不漂亮了,你還喜歡我嗎?”
羅曜有些忍不住笑,“這話跟我說有些不合適,你忘了,我比你大七歲,我怕你嫌棄我才對。”
趙清歡翻了個身,“也是,”她眼珠轉了轉,“啊,羅總再過幾年你都四十了。”
聽著好像年齡很大的樣子,可為什麼看不出來?
歲月根本沒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
趙清歡仗著羅曜現在沒辦法收拾她,故意氣他,“等以後你有了孩子,就是老來得子。”
她說完自己沒忍住,趴在床上笑。
過了會她抬起頭看屏幕,發現羅曜並沒生氣,隻是安靜看她,等她笑完,羅曜柔聲說:“那我們就努力一點,快點有個寶寶,不要讓我老來得子。”
趙清歡愣了愣,臉一紅,又埋進被子裡,躲開鏡頭。
雖然已經過了三十歲,好多同學的孩子都上幼兒園了,她還是覺得當媽媽這件事離自己好遠。
事情總要一樣樣來,今天才變成已婚人士,就提孩子。
他真是極端,要麼憋三年,要麼一股腦全都要。
趙清歡窩在被子裡,盯著她的結婚證看。
羅曜真的是從頭到腳都長在她的審美點上,怎麼看怎麼順眼。
她把結婚證拍了張照片,發給許沐。
英國跟國內時差七小時,那邊現在是下午。
許沐特彆激動,問她怎麼之前沒提過這事,她們前幾天還聊天來著。
趙清歡說我隻比你提前兩天知道,還發了好幾個“害羞”的表情。
看著是真幸福。
許沐特彆為她高興。
記得幾年前她第一次知道趙清歡喜歡羅曜,那時就覺得很心疼他們兩個,現在他們終於修成正果,非常不容易。
兩人聊了許久,許沐說他們很快會回國。
其實她在那邊的學業隻有兩年,可兩人都沒玩夠,離開學校後又去了幾個臨近國家玩了幾個月,一直拖到現在。
環遊世界呢,真好。
趙清歡有些羨慕,可羅曜的身體情況,大概做不到,就算他願意折騰,趙清歡也不會同意。
趙清歡還要早起培訓,她們隻聊了一會就睡了。
培訓的這些天,趙清歡時間很寬裕,培訓內容有好幾項,她隻負責其中一項,其餘時間都自由活動。
大多時間她都窩在酒店補覺,也沒什麼想玩的地方,隻在周末學員們也休息時,被她們拉出去玩了一天。
她和羅曜每天都會打電話,偶爾視頻,羅曜最近工作好像特彆忙,白天幾乎不怎麼回複她的信息,隻在晚上聯係她。
趙清歡想起他之前無意間提起的一個比較棘手的項目,好像就在這幾天定論。
她幫不上忙,隻能替他著急,所以後麵幾天,他不說話,她也不怎麼敢打擾他,怕耽誤他的大事。
臨回北京的前一天,趙清歡逛了一下這邊的商場。
雖然這裡的牌子北京那邊都有,但她還是想給他挑一樣禮物。
羅曜幾乎不穿商場裡的成衣,都是私人訂製,趙清歡怕買回去的他不喜歡,把目標鎖定在一些配飾上。
他平時的衣服商務款居多,需要搭配不同的領帶。
他的衣帽間有專門放置領帶的架子,品牌商隔幾個月會固定給他送來新款。
趙清歡有些犯難,他什麼都不缺。
這男人活的太精致,有自己固定喜歡的品牌,有了趙清歡後,他變本加厲,買女裝上癮一樣,當季新款整箱往家送,都是很奢的品牌。
趙清歡抗議過很多次,她穿不了那麼多,太多了。
羅曜淡淡說多了就放著,家裡有地方。
她拿他沒辦法,這人想對人好的時候,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
最終趙清歡選中一對袖扣。
機芯齒輪的方形款,很貴,跟他前陣子新定製的一套西裝很配。
他應該會喜歡。
其實她不用糾結,隻要是她買的,他都喜歡。
晚上最後聚餐時,大家拿到了明天的航班號和時間,趙清歡給羅曜發過去,羅曜隻回了一個好。
他對她話少的時候基本兩種情況,一種在開會,忙裡偷閒回她消息。
一種在應酬,怕說多了露餡她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