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王爺(1 / 2)

聞煜不知道,那所謂的一本書,所謂的像是話本子的故事,究竟是相對誰而言?

反正對於他自己來說,這裡就是他真實存在的世界,哪怕這隻是一個書中世界。

可他生於斯、長於斯,這裡有他的父皇,有他的母妃,有他的皇兄,有他的臣民,還有……他的娘子。

他在慢慢融合小傻子的記憶。

或許用融合的說法並不恰當,因為小傻子就是他,他隻是比小傻子多了很多片段化的噩夢。

那種感覺就像是,你睡了一場沉沉的大覺,然後慢慢回想前天中午都吃了什麼飯,又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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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了下來。

戚相府到了。

李榮海走在最前麵,手裡捧著聖旨,身後跟著一大堆官兵,全都麵容冷肅。

戚相爺一開始臉上還帶著笑:“李公公,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等看到李榮海展開聖旨,戚相爺連忙帶著全部的家眷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丞相戚山祿,溝通外寇,叛國求榮,今被查實,朕痛之入骨,憤不能平,籍沒家產,欽此!”

戚相爺的身形晃了一晃,抱著李榮海的褲腿,哀求道:“臣冤枉!”

薛玉晗直接把搜羅到的證據,砸到他的臉上,那裡麵有他和東嶽國的書信往來,“你還好意思喊冤枉?你冤枉,那死在臥龍坡一戰裡的將士,就不冤枉了嗎?”

陶然撩開簾子,素手一揮,“彆和他廢話了,太耽誤時間,直接把他綁了,抄家的動作麻利點,今天抄家的任務繁重,還趕著去下一家呢。”

聽到她的命令,原本站在兩旁的官兵,動作整齊劃一地衝進了相府,他們腰間挎著大刀,時不時地從各個院子裡進進出出,把所有的昂貴家什都搬了出來。

戚相爺跪在地上,膝行到陶然的馬車前,重重地磕下一個又一個響頭:“王妃饒命啊!就算我有天大的過錯,可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五歲稚兒,他們是無辜的。”

陶然走下了馬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夫君戰王和他率領的神驍軍,為了保家衛國,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你們這些蛀蟲倒好,竟然通敵叛國,向東嶽國泄露神驍軍的機密。

你說你的母親和你的孩子無辜,難道這些神驍軍就沒有家眷了嗎?他們的家人又何其無辜!因為臥龍坡戰敗,北靖國丟失了兩座城池,到處哀鴻遍野,民不聊生,那數十萬百姓又何其無辜!

不如你跟我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吧?明明貴為宰相,卻做出這種吃裡扒外、誤國誤民的事?”

戚相爺滿臉都是血,雙眼渾濁:“怎麼想的?是老臣鬼迷心竅了吧,當時福海公公找到我,說皇上要把皇位傳給戰王。

是的,在戰王率領的神驍軍鐵蹄下,北靖的國力確實更強了。可是戰王他眼裡容不得沙子,如果他當上新皇,結黨營私、貪官汙吏必然要嚴懲。

一個選擇是國家變得更強,但是分到我們這些權臣手裡的權柄越來越弱;另一個選項是國家變弱,隻是割讓一些城池,就可以毀掉戰王,然後我們獨霸權勢!

福海公公問我——相爺是個聰明人,該選哪個,不用咱家教你吧?”

這不是聰明,這隻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把個人的利益看的高過了國家,高過了百姓,高過了彆人的性命。

陶然懶得再和這種人說什麼了,轉身坐回了車裡。

戚相爺的眼睛裡就像淬了毒,“犯下滔天大錯的,不光有老臣,還有董貴妃、福海公公、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

車門關上,留給他的是陶然的背影和一句懶洋洋的話,“放心吧,誰都有份,一個也跑不了,你要是有心,可以跟著抄家的官兵做個汙點證人,等劊子手給你行刑的時候,本侯可以讓他動作快點,給你一個痛快。”

官兵把戚相爺五花大綁,陳清拄著一根盲杖,搖頭歎息。

戚相爺這才發現了她,“飛將軍,你的眼睛?”

陳清:“我瞎了,你們這樣暗算神驍軍,我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全賴兒媳搭救,我之前被西楚的官員綁架,差點淪為他們的玩物。”

戚相爺臉上有悔恨:“對不住了。”

“對不住了?你這句話說的可真是輕飄飄的。你怎麼變成了這樣啊,戚山祿,我還記得永光九年,先帝欽點你為探花郎,那時候你一腔抱負,說要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幫北靖國恢複昔日榮光!你當初是斬殺惡龍的勇士,為什麼有一天,你卻變成了惡龍?”

“我怎麼變成了這樣?”戚相爺捫心自問,靠著牆壁的身體滑落在了地上,猶如一灘爛泥,“權欲太讓人迷失自我了。”

“你該感謝王妃仁善,皇上本來要判相府的女眷全部充為官妓,是王妃改成了流放。”

戚相爺磕頭磕的更狠了,“謝王妃大恩大德!來生必當結草銜環相報。”

陶然畢竟是一個現代人,把女子充為官妓這種命令,她是真的下達不了。

聞煜定定地望著陶然。

陶然笑了一笑:“是不是我太凶了,嚇到你了?”

不,一點也不凶,你隻是太好了,好到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報答你。

其實喜歡到底是什麼呢?

聞煜也不是很懂。

是因為她太漂亮了嗎?

可再漂亮的人在聞煜眼裡都是紅顏枯骨。

是因為她對我太好了嗎?

但身為皇親貴胄,不管是先皇在世,還是皇兄繼位,世上從來就不缺對聞煜好的人。

是因為她的恩情嗎?

恩情、恩情,恩字在前,情字在後,先有了恩,才有了情?

是因為兩人的肌膚之親嗎?

她隻是觸碰一下我的身體,輕輕落下一個吻,就讓我的心跳跟著失控。

聞煜說不清楚。

他隻知道,他這一生都沒有這麼強烈的想要去擁有什麼,除了她。

想要你也這樣對我笑。

不是傻子聞煜,而是戰王聞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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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個上午,才跑完了所有賣國賊的府上,把抄家的聖旨念完了,至於更多的細節,還需要六部協同完成,有李公公和薛玉晗在,陶然很放心,就不用再全程跟著了。

中午回戰王府用膳。

李榮海覺得今天的聞煜很奇怪,聞煜的一些動作姿態,不像是傻裡傻氣的小傻子,而像是他記憶裡的那個戰王。

小傻子走路會有這種氣度?

小傻子用餐會有這種儀態?

在座的人裡麵,最熟悉戰王的是陳清和李榮海。

但陳清瞎了眼,什麼也看不到。

陶然雖然和聞煜朝夕相處,可她不認識從前的戰王,她熟悉的隻有傻王爺。

隻有李榮海,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勁。

想到他和神醫的那些通信,神醫在信裡說,人的大腦是很神奇的,如果幸運的話,或許聞煜隻是睡一覺醒來,就能自我恢複;如果不幸的話,就算用儘所有辦法,還是不能治好他的傻病。

李榮海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王爺會不會已經恢複了?

他決定試探一下。

午餐過後,陶然和聞煜一塊去西園,經過庫房的時候,看到下人在往外麵搬東西,那些箱子上貼著紅色的雙喜字。

李榮海在旁邊監督仆人,“仔細著點,這可是王妃的嫁妝,你們要是磕著、碰著了,賣了你們也賠不起。”

芍藥:“今天不是清點庫房的時間吧?”

李榮海:“神驍軍的花銷太大了,咱家問王妃能不能動用她的嫁妝,她說了隨便我,事實上這已經是我這個月第三次典當王妃的嫁妝了。”

陶然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知道了,你們忙著,我們先走了。”

李榮海死死地盯著聞煜,沒有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王爺應該不會吃一輩子的軟飯吧?我想,等神醫來了,治好了他,也就不需要王妃再破費了。”

李公公這個舉動的意味是,如果王爺真的恢複了,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在裝瘋賣傻,提醒王爺到了該和王妃攤牌的時候了。

本來芍藥還挺不滿的,神驍軍花銷大,乾嘛要變賣我家侯爺的嫁妝?女子的嫁妝在和離的時候,可都是能抬回去的,這些嫁妝是侯爺的財產。

但是人家李公公這麼直白地說傻王爺吃軟飯,芍藥也沒什麼話說了,行吧,反正侯爺願意縱著這個小傻子。

從神智恢複清明以後,聞煜一直就知道,陶然很寵他,但她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了他的理解,比他能夠想象到的所有程度,還要更加寵他。

本王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最忠誠的屬下,指著鼻子罵,說本王是個吃軟飯的。

王妃待我,真是極好。

想要寵她,想要比她寵我更加多千倍、萬倍地寵她。

聞煜對著李榮海點了點頭。

他看懂了李榮海的試探,也做出了自己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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