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沒想到報應會來得如此之快，亦或許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經注定好了，在她懇求仙君賜給她那顆易容丹時就有了今天的下場，鐵麵無私誅殺妖魔的將軍，怎麼會有一個半人半妖的夫人？又怎麼會對自己半人半妖的夫人手下留情？
若不殺了他半人半妖的夫人，從前那些被他斬殺的百姓豈不是都成了笑話？如何能服眾？
“萬俟錚呢？出來！”
“將軍！將軍你醒了？”
府衙中一盆盆血水從房間裡端出，屋外的副將焦灼不安地來回走動，一位年過花甲的大夫用毛巾擦拭著手上的血水從房中走出，不住的歎息，“萬俟將軍傷勢很重，老夫醫術淺薄，實在無能為力，還望將軍快快另請高明，救治萬俟將軍吧。”
“好！仙君這邊請。”
自她發現自己懷孕之後，便時常半夜從噩夢中驚醒，千奇百怪的夢境她記不清是什麼了，但每次將她從噩夢中驚醒的，是那柄插進萬俟錚胸膛的長劍。
“住手！”副將怒道：“都活膩了嗎敢在府衙門前鬨事，都給我讓開！”
副將咬牙切齒：“她不是妖！”
“不——”
萬俟錚抬頭，滿目猙獰望著他，“你敢！”
既然終有一人要為他劍下亡魂付出代價，隻能是自己。
“藥石難醫？胡說八道！”副將一把將他扔在地上，倏然間靈光一現，回頭吩咐道：“去請付仙君過來！”
付朝生與副將兩人來到府衙門前，隻見群情激奮的百姓將嫣然圍在中間，而百姓中間的嫣然服下的易容丹失了效果，顯出了原型。
“多謝仙君！大恩大德，末將永世難忘！”
萬俟錚將她抱在懷裡，曾經那位抱著孩子的母親崩潰大喊的話再次回蕩在耳邊。
“啟稟將軍，門口聚集了不少百姓，說是要見將軍。”
她手握著男子的刀，狠狠劃破自己的頸脖。
萬俟錚忍著劇痛一步步走向百姓，至台階前雙腿屈膝跪了下去，“往日種種是我的錯，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錦官城，大家若有任何不滿，我萬俟錚可以以死謝罪，但我夫人是無辜的，還請諸位放過我夫人。”
“你的夫人是無辜的，難道我的夫人就不是無辜的嗎！你讓我放過你的夫人，我求你放過我的夫人時，你為何不放過她！”男子手中的刀微微顫抖，他是個書生，有著滿腹經綸和善解人意的夫人，如今，他卻提起了刀，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
——“將軍，難道你就沒有父母妻兒嗎？”
他想起嫣然曾經說過的話。
“住……住手！”一個虛弱的聲音從府衙門口傳了出來。
鮮血四濺，她仿佛看到錦官城外，那個騎著黑馬，為她射下一隻大雁作為聘禮的少年將軍朝她飛馳而來，經過她身邊時將她拉上馬，帶她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殺了她！快！殺了她！”
萬俟錚虛弱至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等到一切安然結束，被蒙在鼓裡的百姓回過神來，知曉了所有的真相，他們不會感激萬俟錚為了保住錦官城所做的一切努力，那些被萬俟錚誅殺的百姓的親人，會將從前不敢發出的怒火儘數向他發泄，隻要萬俟錚還活著一天，他們就會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將他挫骨揚灰！
“可是……可是夫人也來了，在府衙門前，被百姓劫持了！”
男子一字一句說道：“當初付仙君也說我夫人不是妖，你們信了嗎！”
“你就算殺了老夫，老夫也無能為力，將軍身上刀傷劍傷無數，但將軍身強體壯，這些都是小傷，並無大礙，隻是胸口那一刀深入肺腑，實在藥石難醫，還是早些將將軍夫人請來，見將軍最後一麵吧。”
副將怒道：“不知道將軍重傷在身不能下床嗎？”
“這就是你說的報應嗎？”擁抱著漸漸失去溫度的身體，他抬頭望著四周氣勢洶洶的百姓，一字一句道：“或許我做錯了，但我從不後悔我所做的一切，也從不為我劍下誅殺的百姓而後悔，若你們有朝一日能殺我，那我等著你們。”
——“若我的父母妻兒是妖，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我夫人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你為什麼要殺我夫人，為什麼！”
“將軍，你殺了這麼多人，男子，婦人，小孩，你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這些你殺過的人，做過的孽，會不會報應在我身上，報應在孩子身上。”
侍衛領命：“是！”
“為何不是妖，你看看她，她有尾巴，人有尾巴嗎？這半人半妖的模樣，不是妖是什麼？你說，是什麼！”
“你若不信我的話，這位是付仙君，他的話……”
她知道，隻要萬俟錚繼續誅殺那些無辜的百姓，終會有這麼一天的。
來到房中，血腥氣撲麵而來，床上的萬俟錚胸膛纏滿了被鮮血染紅的白色紗布，臉色煞白，神智已然不清醒。
萬俟錚必將為他劍下冤魂得到報應。
萬俟錚如此一說，四周的百姓群情激奮。
“你既然知道我兒子不是妖，為什麼非要殺了他！”
付朝生把脈查看了一會，取出一粒黑色藥丸讓萬俟錚服下，不消得片刻萬俟錚便悠悠轉醒。
沒過多久，侍衛帶著付朝生疾步趕來，副將迎了上去，八尺男兒除了萬俟錚從未服過他人，但昨晚之事他親眼所見，對付朝生一行人舍命護城的壯舉心服口服，當即跪在付朝生麵前：“從前是我目中無人看輕了仙君，若有任何得罪之處還望仙君海涵，今日請仙君前來，還望仙君不計前嫌救我將軍一命！末將心知身無長處，但隻要仙君吩咐，末將願為仙君效犬馬之勞！”
“萬俟錚，我不殺你，但你的夫人是妖，你是要親手殺了這隻妖，還是我來幫你？”
“彆著急，你傷勢過重，我喂你服下的丹藥是保命用的，好好調養身體，過幾日傷勢便會痊愈。”
這話，是當初他們斬殺那些半人半妖百姓時說的話，如今，卻一字不漏的還給了他們。
話音剛落，房外傳來侍衛前來稟報的慌亂聲音。
副將聽聞這話又朝著付朝生跪了下去。
從前，不知道錦官城中的半人半妖的百姓是被妖氣入侵所致是真，後來，知道錦官城中的半人半妖的百姓是被妖氣入侵所致也是真的。
幾人往後望去，隻見萬俟錚上身□□，隻披著一件外衣便出來了，看著被男子挾持在手的嫣然，沉聲道：“不是妖，從前被我誅殺的百姓，是中了妖邪的毒才會變成半人半妖的模樣。”
“你說什麼？你是城中醫術最好的大夫，你無能為力？”副將揪著大夫的衣領，咬牙切齒道：“將軍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
“什麼？”
嫣然含淚望著萬俟錚，突然釋懷般笑了。
有紅了眼的男子將手中的刀橫在嫣然頸下，惡狠狠看著副將，“從前萬俟將軍帶領士兵殺了我的夫人，如今萬俟將軍的夫人也是妖，難道不該殺嗎？”
被男子挾持在手的嫣然臉色蒼白，“彆管我，我……”
一語畢，他俯身磕了下去。
“看啊，這就是萬俟錚的夫人，他的夫人也是妖！”
付朝生一怔，連忙將其扶起，“不必多禮，路上侍衛已經將將軍的傷勢告知我了，事情緊急，還請帶我先去看看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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