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大結局(下)(2 / 2)

為皇後折腰 浣若君 10807 字 3個月前

她似乎從未在他麵前哭過,不對,應該說羅九寧永遠都是笑眯眯的,就從來未曾在人前哭過,此時哭將起來,便是那種委屈極了,偏偏那委屈還無處可訴式的淒涼幽怨。

“朕往後無論什麼都聽你的,順著你,可好?”裴嘉憲在窗外,也是語無倫次。

“疼,皇上,我疼。”隔著一道窗子,她似乎還在使勁兒,而未幾,又是一個孩子的哭聲。

“皇上,大喜呀……”一個穩婆在窗內喊道。

“住嘴,有什麼好喜的,朕隻問你們,孩子可是生出來了?”裴嘉憲道。

“一位皇子,一位公主,都平安的不得了。”

話未說完,皇帝已經進來了:“抱出去,抱出去。”

他說著,就撲到了床前。而此時的皇後,已然蓋上了被子,麵色仿如金紙一般,發間肉眼可辯的,是明晃晃的水珠子,屋中一股血腥之氣,地上的金盆之中,滿滿的全是血水。

“皇上,您快瞧瞧,一位公主一位皇子,生的可真叫俊俏。”王嬤嬤以為皇上定然喜愛皇子,自然是把小老三給抱到了皇帝麵前。

裴嘉憲隻看了一眼,便道:“抱到隔壁去,喚了奶娘來,給他們喂奶便是。”

“皇上就不看一眼?”畢竟如此俊俏的小皇子,皇帝怎能不喜,王嬤嬤有點兒想不通。

但是等皇帝回過頭來,那一臉抑不住的怒意,就把王嬤嬤給嚇的,抱著孩子立刻就撤了。

“阿寧?”裴嘉憲握上羅九寧的手,隻覺得冷的叫他害怕。

再看錦被遮著的胸膛上,也是一丁點兒的動靜也無。腦中再是嗡的一聲,裴嘉憲心說,這不是會是死了?

此時禦醫們也全圍到隔壁,去給小公主和小皇子請平安脈了,隔壁慢是宮人和太監們,俱在說說笑笑,裴嘉憲摸了一把,見羅九寧的手腕上竟是一點脈息也無,腦中嗡的一聲,便高聲喚道:“禦醫何在?”

無人應聲,隔壁的笑鬨聲卻是愈發的高了起來。

而羅九寧的鼻尖上本是貼著一捋亂發的,若她果真有呼吸,那亂發總該叫呼息吹著會顫的,但那捋頭發,它竟是一動也不動的樣子。

裴嘉憲此時愈發的懵了,緩緩伸出手指來,一點點的,往羅九寧的鼻尖處湊著。近了一點,察覺不到呼吸,於是再近一點,依舊察覺不到呼吸。

“禦醫,禦醫何在?”他不敢鬆開妻子的手,可是又不得不把那些該死的,明日就該全部殺頭的禦醫們給喊來。

“皇上可知道我方才有多疼,又有多怕?”就在這時,羅九寧忽而睜開眼睛,就問了一句。

裴嘉憲直勾勾的望著她,唇角抽了抽,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似的。

“小時候跟我八姨一起出去給人接生,見了太多婦人生產之後,夫家所有人的都是圍著孩子轉,卻把個產婦冷冰冰的扔在床榻上,懷壯壯的時候倒還罷了,在懷小的這兩個的時候,我便想好了,無論如何,待我生完了孩子,必定得要叫您陪著我。”她吸了些麻賁,興奮勁兒還沒用完了,此時倒也不覺得疼,也不覺得怕,隻知道自己一身的孤膽,把個難產拚成了順產。

“皇後?”裴嘉憲頓了良久,忽而雙手握著羅九寧的手,就抵到了自己眼睛上。

他大約是在哭,因為羅九寧的手都給他弄濕了。

方才開玩笑的時候,羅九寧倒沒覺得有甚,此時看皇帝是果真給嚇壞了,於心又頗有幾分不忍,於是勸道:“好啦,我剛才不過嚇唬你而已。”

“咱們,可不能再生了。”他誠言道,“果真不能再生了。”

止看這生產時的場麵,裴嘉憲便後悔了生那倆小的出來,至於往後再生孩子,笑話,任朝臣們再怎麼罵他不如先帝,他也絕不會再多要一男半女。

羅九寧本想說,要不行就再多生幾個,她笑了笑,剛想張嘴,隻覺得一口氣提不上來,這一回,才是真真兒拚儘了一夜的力氣,就暈過去了。

當然,禦醫們一來,替娘娘再熏了些青鹽,她醒轉過來,再打了幾個噴嚏,也是累的連看孩子的精神都沒有,便又沉沉睡過去了。

直到羅九寧睡安穩了,裴嘉憲這才移駕隔壁,要去看看方才兩個折騰了皇後一夜的,小熊崽子。

也不知那一個是公主,又那一個是皇子,總之,兩個紅皺皺的小團子,在清晨窗外透進來的日光裡,憨沉沉的睡著。

看了半晌,裴嘉憲在蘇秀、阿青、蘇嬤嬤眾人的注視下,才來了一句:到底不如禹兒更好看。

蘇嬤嬤頓時就笑了:“皇上,您見大皇子的時候,他都已經好幾個月了,皮膚都撐開了,當然好看。要知道大皇子才出生的時候,皺成一團,紅的像隻小老鼠一般,奴婢猶還記得,皇後娘娘那時候抱著孩子,一個人團在床上時的樣子了。

此時提往事,就是給裴嘉憲找不痛快了。

此時天色已明,因著皇後生產,皇帝難得高興,今兒不必上朝,便準備帶上裴禹和裴琮兩個,策馬到這原上好好的馳上一回。

才出了鳳儀院,便撞見小蘇秀。

她捧著塊蘇嬤嬤今兒早起才蒸的油胡旋,正站在株梧桐樹下吃,不比旁人皆是喜上眉梢,走路都格外的輕快,小蘇秀像是九月裡叫霜蔫了的茄子,一張臉蔫噠噠的,吃的很是不高興。

“你家娘娘才生了孩子,正是高興的時候,你倒好,緣何卻是在此哭著?”裴嘉憲今兒高興,便與這打小兒就在自己府中長大的小婢子也多聊了會子。

“奴婢隻是覺得娘娘當時險,所以後怕,怕的要死。”蘇秀說道。

裴嘉憲於是頓住,道:“生產不是挺順利的,又有甚好險?”

便羅九寧裝了回死,也不過嚇的他魂飛魄散虛驚一場而已。

蘇秀捧著塊胡旋,吃了兩口,也沒了吃的心情,抬眸瞪了皇帝一眼,道:“皇上真以為咱們娘娘是順利生產的?你可曾知道,她生小公主的時候,小公主先伸了一隻腳出來,當時那王嬤嬤就悄聲的叫說,恐怕自己一生接生沒有失過手,今天得有個一屍三命了。”

裴嘉憲愣在當場,不敢相信似的。

蘇秀於是又說:“當時,滿屋子的穩婆全慌了,哭的哭,叫的叫,甚至有一個暈了過去,唯獨娘娘最鎮定了,讓穩婆們替自己正宮位,又讓穩婆上麻油雞蛋,奴婢分明瞧她快疼的死過去了,可她就是一聲未吭。奴婢甚至把手遞給了她,叫她若是疼的慌了就咬,她還在笑,她說,徜若咬破了你的手能不叫我疼,我便咬破了也行,可是秀兒啊,咬破了你的手,該疼還是得疼。奴婢當時……”

手捂上唇哽噎了片刻,蘇秀又說:“娘娘還曾跟奴婢說,自己隻有一半一半的把握,若活,三個人都能活,若死,也許三個人都得死,萬一要是她死了,叫奴婢轉告您一聲,她自打在自家那棵石榴樹下見您的第一麵起,心裡就再也沒了裝彆人的位置,一顆心裡滿滿的,都是皇上。”

言罷,蘇秀忽而就想起來,皇後也曾說過,萬一自己活著,這話要她悶在心裡永遠都不能說出來的,自悔失言,捧著塊胡旋轉身便跑了。

裴琮和小裴禹倆兄弟聽說皇帝要帶著他們去騎馬,大清早兒的,勾肩搭背的就來了。

倆兄弟瞧著一般高,裴禹秀致高挑,裴琮卻是矮胖胖的五短,恰是一對好弟兄,本以為今天可以跟著皇帝好好兒策回馬呢。

豈知皇帝經過時看都不曾看過他們,出了皇家彆苑,一人策著馬,於那朝陽才盛的原上,策馬而馳,於五月初夏的晴空裡,一塵黃煙,騰下樂遊原,便往著曲池苑的方向而去了。

“四叔怕是將咱們忘了?”裴琮說。

裴禹撇了撇嘴:“他瞧起來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倆兄弟還小,這世間有太多的新奇玩藝兒是他們所沒有玩過的,勾肩搭背的,就又走了。

裴嘉憲漫無目的的策著馬,路過一片柿子園,高高的枝頭結著米黃色的花兒,繁花一簇簇,顯然今秋,又是個柿子繁枝滿墜。

再路過一片梨園,繁枝滿墜,已是滿樹棗兒大的,繁嘟嘟的果子,年青的皇帝繼續策馬往前跑著,終於,路過一片槐林,他於是摘了兩株雪白的槐花,又調轉馬頭,往原上奔去。

此時日頭才完會升起來,黑天胡地睡了一覺的皇後睡足了,睡飽了,叫蘇嬤嬤扶著坐了起來,一個個揭開繈褓,格外好奇的,也正在打量著自己的兩個孩子。

於她來說,在第一刻夢到自己宿命的那一天開始,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僥幸。

度過一趟產厄,自然也是僥幸。

可羅九寧覺得,隻要自己仍還能如此耐性並從容,所有的厄運,她都能走得過去,隻是遺憾,關於愛不愛裴嘉憲的那句話,她此生是不會再開口了。

也罷,就讓他永遠都以為,她是愛著裴靖的。

正如夢中那兩個女子所說,滿滿的繁華,也總還是要有那麼點遺憾,才叫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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