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萌萌看著封綣眼底的警惕,沒有貿然靠近他。
她抬手將掛在脖頸上的龍啾鱗片掏了出來希望能被封綣看見，又將和那一盒子隻剩下了一半的藥粉拿在手上，然後小心地擺在了距離小小啾不算太遠的地方。
“……我、我認識以後的啾。”桑萌萌望著渾身傷痕的封綣,看他長睫上因為寒冷而凝結出的冰霜,強忍著跑過去為他止血的衝動，聲音儘可能的輕：“這是啾送我的鱗片,還有這個小盒子裡裝著止血的藥粉……”
隻是她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擋在了意識漸漸模糊的封綣麵前，轉過身朝巷子口望去。
“萌萌，你在暖巷裡玩什麼呢？”來人是糖果店的爺爺,他手裡拄著一根拐杖，老花眼鏡下的雙眸和藹,呼吸有些氣喘，想必是因為剛剛看見她要店裡又突然跑了出來才會擔心地追上來看看。
他看著桑萌萌張著雙臂的奇怪動作，笑了聲：“你是在和阿越他們玩捉迷藏嗎？可是這暖巷裡什麼都沒有呀，他們說不定已經跑遠了。”
桑萌萌雙眼微微錯愕地睜大,瞅了眼她身邊牆壁上沾染著的封綣的血跡,卻聽糖果店爺爺笑的更開心了：“哈哈,都說啦,暖巷裡啥也沒有，走，跟爺爺到店裡,爺爺給你拿點糖吃。”
桑萌萌像是猛地意識到了什麼，轉過頭，望了眼淺藍色雙眸黯淡、正用一種說不清的目光望著她的封綣，見他緊緊抿住了蒼白的唇，又紅著眼圈虛弱地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
他倔強的,抗拒的像是不想被她發現，他其實是一隻幽靈啾。
桑萌萌：“……”
她下意識握緊了脖頸上掛著的龍啾鱗片，指腹傳來溫潤的觸感，快速眨了眨眼睛——
是因為，封綣之前送了她龍啾鱗片，所以她現在才能看見小小啾麼？
桑萌萌不知道她的猜測是不是正確，卻知道如果糖果店爺爺再不走，那隻想打劫她的小小啾就要強撐著離開這兒。
“萌萌？”糖果店爺爺又叫了一聲桑萌萌的名字，覺得她今天真的有點反常。
“爺爺，我東西掉了，我去撿一下，馬上就來。”桑萌萌指了指落在地上的藥粉罐子。
糖果店爺爺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好。”
他轉身慢慢地拄著拐杖離開，桑萌萌卻是在封綣戒備又虛弱的目光之中，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她在距離小小啾和藥粉罐子半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蹲下身體，和小小啾目光平視，聲音很輕：“封綣，你願意跟我回家麼？”
桑萌萌話音剛落，就看見麵前的小小啾不可思議地睜大了漂亮的眼睛，蒼白的小臉瞬間更紅了，受傷的小手臟兮兮地撐著地麵，試圖保持著啾的矜持，目光卻不敢看她。
她等了好一會，甚至已經開始在想等會兒她身上的這45點功勳點租三輪車和購買藥膏夠不夠的問題了，才在暖氣吹上暖巷、變成刺骨寒涼的微風中，聽到了那隻啾的回應。
他嗓音還有些稚嫩，卻已經和那隻大啾很相似了，在彌漫著香甜糖果氣息的小巷中，摻雜著一點兒憂鬱和難過的感覺：“……啾。（啾，是幽靈。）”
桑萌萌：“……”怎麼辦，雖然啾現在很慘但是她真的被他可愛到了。
她往前兩步，撿起了藥粉罐子快步向前，趁著那隻啾現在虛弱反應比較慢，把藥粉罐子打開塞到了他懷裡，忍笑到雙眸彎彎：“沒關係。”
“啾要等我回來，我很快就回來了。”
桑萌萌說著，目光落到封綣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沒有耽誤時間，站起身朝外跑去。
——她記得糖果店爺爺家裡有一個進貨用的小三輪車，她想試試看能不能租一天。
藥店離著不算太遠，但五點就關門了，她要儘快。
桑萌萌匆匆忙忙地外麵跑去，沒有注意到她剛剛塞到小小啾懷裡的那個藥粉罐子，因為無法觸碰到他的身體，而“璫”地一聲掉到了地上，裡麵的粉末狀藥粉灑了一地。
那隻幽靈啾不斷伸手去抓藥粉，卻什麼都碰不到。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小人類給他的藥粉被風吹的四散飛舞，再也抓不回來了。
封綣無措地握緊了小手，眸光越來越黯淡。
——他真是一隻沒用的啾，世界裡隻有黑色和白色，明明是最厲害的星空龍啾卻已經快六歲了還不會說宇宙通用語。
祖爺爺讓他在大殿裡好好練習幻化出龍角，他卻因為太餓了吃了一個亮晶晶的東西，不小心變成了幽靈啾。
現在，還弄壞了小人類給他的藥粉罐子。
封綣長睫輕顫，不斷抬手去擦紅彤彤的眼角，傷口疼的讓他額上的小龍角都暗淡了下來。
其實，啾一早就聞到了那個小人類身上濃鬱的屬於他的味道，他是故意打劫她的。
可是現在，他把藥粉罐子弄翻了，那個小人類，大概也不會願意帶他回家了。
因為過度虛弱，封綣身後的龍尾冒了出來，他意識越來越模糊，不知不覺就蜷縮成了一團，努力維持著意識的清醒，想用身體把尾巴和灑了藥粉罐子全都藏起來。
每一次路口響起輕微的動靜，小小啾就會裝作不經意地朝巷子口輕瞥，忐忑又故作不在意地期待著桑萌萌回來。
隻是好多次，都是風聲。
那個小人類並沒有回來。
她是不是後悔了。
因為他是一隻幽靈啾。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小小啾眼底的亮光一點點地暗淡了下來，他用力合上了雙眸，打算在這個暖和的地方睡一會兒就離開，鼻尖卻嗅到了香香的、食物的味道。
他想睜開眼睛，卻怎麼都沒有力氣。
“呼。”桑萌萌氣喘籲籲地騎著好不容易租到的中型電動三輪車，一眼就看見了那隻小可憐啾在角落裡蜷縮成了一團，尾巴穿透了她先前塞到他懷裡的藥粉罐子，長睫上沾著快要融化的冰霜，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都看不見封綣，或許封綣也碰不到除了牆體和地麵以外的東西。不然那隻那麼愛乾淨的啾，哪怕洗個野澡，都不會讓自己這麼狼狽的。
看見他尾巴用力地遮擋著被打翻的藥粉罐子，桑萌萌想到他剛剛說自己是幽靈啾的樣子，心底一酸，快步上前，小聲喊了句封綣的名字。
後者眼皮動了動，好像是聽見了，又好像沒有聽見。
桑萌萌抬手朝他額上探去，滾燙一片，都快比暖爐還暖和了。
儘管知道這隻啾生命力頑強，但看見喜歡的啾變成了這麼弱小的幼崽啾，桑萌萌還是心疼地難受。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封綣身上的傷口，想把小小啾扶著躺進了的電動三
輪車還算寬敞的鐵框裡。
隻是他還是有點沉，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卻比她高了小半個腦袋，桑萌萌扶的很吃力。
那隻啾似乎還有點意識，不知道是不是認出了是她，很努力地配合著桑萌萌的動作，省了她許多力氣。
“啾彆怕，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桑萌萌說著將一件花了7點功勳點兌換的薄毯子蓋在了小小啾身上，發動了4點功勳值才能租一天的電動三輪車，載著封綣趁著天黑之前往家裡趕。
她有想過這個時光回溯任務可能會和啾有關，卻沒想過他們的再次相遇，會以這樣的形式。
更沒想到，不管是和大啾還是和小啾，她與封綣的每一次初遇，他都會慘成這樣，幾乎瀕臨死亡。
地下城孤兒巷這一片是熊小朵哥哥他們所在的守護軍管理的範圍，治安很好，即便是晚上也會點著“人造月亮”，不會很黑，桑萌萌避開了孩子們玩耍的主路，選了一條比較偏的小路，成功在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帶著啾回到了家裡。
她匆匆忙忙地收拾好床鋪，把已經徹底昏迷了過去沒有配合她行走的小小啾弄到了床上，打開了臥室的一盞白熾燈，才真切地意識到他傷的有多重。
都快趕上之前她在藍黑色金屬空間裡看到的封先生身上的傷口那麼多了。
桑萌萌先是使用了一次即便身體縮小了也沒有消失的基因技。
她本來以為sss級基因技的治愈效果應該會很好，但她都快暈倒了，從掌心中溢出來的淺綠色光團也才勉強止住了那隻啾身上的血。
桑萌萌拿著用30點功勳點換來的紗布和藥品把他勉強愈合的傷口纏好。
她發現，隻有當她處於封綣一米範圍內的時候，幽靈啾才能順利接觸到床和藥品，否則他就會穿透床鋪掉到地麵上去。
桑萌萌試著把龍啾鱗片係到他脖子上，依舊不管用。
桑萌萌隻能儘可能和啾靠的近一點，一直忙到後半夜，眼看著小小啾的呼吸沒有那麼微弱了，桑萌萌才鬆了口氣，揉了揉快餓扁了的肚子，啃了個饅頭。
她實在很累，硬撐著洗漱完，猶豫了一下，還是掀開被子躺在了距離小小啾不遠的地方。
——家裡就一張床、一床被子，再怎麼人啾殊途也要考慮到現實困難，更何況封先生現在還昏迷著。
桑萌萌閉上了眼睛，等到她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小封先生依舊維持著昨天夜裡的姿勢，漂亮的臉頰還很蒼白，隻是呼吸平穩了不少。
桑萌萌從床上爬了起來，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也不太好，她的治愈係基因技恐怕隻能治愈心核生命，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
她點開求生係統的白色麵板看了看，上麵除了顯示任務時間還剩下九天外，並沒有留下其他對生存有幫助的物品。
桑萌萌輕輕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覺得稍微好一些了才爬起來給一人一啾弄了點吃的，趕在交易點關閉之前編製好了兩個花籃，騎著電動三輪車去換功勳點。
離開之前她在地上鋪了薄毯，又給啾留了字條，就像之前她覺醒時候那隻啾對她做的那樣。
新花籃換到了35點功勳點，繼續租電動三輪車兩天打折是10點功勳點，去掉昨天買食物和藥品的錢，她身上還剩下39點功勳點。
桑萌萌花了15點補充繃帶等藥品，又花了9點功勳點給封綣買了件便宜的棉襖。剩下的功勳點換了米麵蔬菜和取暖的煤炭，到最後身上隻剩下了3點功勳點。
窮的叮當響。
養了一隻小龍啾就是這麼的花功勳點……和財富值。
但桑萌萌沒想的是，幽靈啾一連昏迷了一周。
她這樣白天努力編織，晚上回家養啾的日子也持續了整整七天。
一直到時空回溯任務倒計時隻剩下67個小時的時候，桑萌萌賣完花籃回來，直直對上了一雙清醒的淺藍色雙眸。
封綣終於醒了。
他看起來仍然有點虛弱，但額上的龍角卻亮了很多，滿臉通紅地扯著自己身上那件桑萌萌攢錢買下的新衣服，看見她開門進來，更是連耳朵尖都紅透了：“啾……（衣、衣服……）”
桑萌萌看見他慌亂害羞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也有點不好意思了，“隻幫啾換了上衣……和外褲。”小小啾穿的很講究，禮服疊了一層又一層，處理傷口的時候會比較麻煩。
她說完，就發現小小啾快臉紅到爆炸了，連反應都和大龍啾一模一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抿著唇十分矜持地跟她說謝謝。
桑萌萌把稻草和新買的麥芽糖是放在桌子上，跟小小啾說如果餓了的話她可以喂他吃東西。
她說的很坦然，拿起一邊的水喝了起來，直到她聽見狹小的屋子裡傳來了封綣認真又故作成熟的啾聲，“啾、啾。（你、你是我未來的夫人麼？）”
桑萌萌：“噗。”
她雙眸錯愕地睜大，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她放下水杯，她猜測或許是因為之前封先生送她的鱗片讓小小啾誤會了，隻是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屋外就傳來了王嬸的聲音。
“萌萌，桑萌萌，你在家嗎？嬸子給你送乾稻草來了。”
桑萌萌轉頭看了眼害羞又篤定她就是他小夫人的小小啾，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拿起了剛放下的功勳卡，推開門先往外走。
之前說要打劫她的小小啾現在卻似乎很害怕她被打劫，亮出了毛茸茸的惡龍尾巴和惡啾的兩顆小尖牙，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小夫人”的身後，欲要保護她的安全。
桑萌萌：“……”
如果那隻大啾也有小小啾這麼坦誠就好了。
桑萌萌走出屋子，瞧見王嬸不僅背了很多乾稻草來，還帶了一些棉花和毛線團，懷裡還抱著一條毛茸茸的純白色小貓咪。
這是她記憶裡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
“萌萌，嬸子家隔壁的李叔，你認識吧？”王嬸笑容燦爛，一手把背簍放了下來，然後抱著小奶貓朝桑萌萌走了兩步：“這是他們家阿花的崽，才兩個月大，是不是很可愛？”
桑萌萌看著那隻軟乎乎毛茸茸可可愛愛的小奶貓，想著上前摸一摸，卻在步子往前剛邁了一步的時候感覺衣角被身後的小小啾用力扯了扯。
她微微偏過頭，看見那隻小啾皺起了好看的眉毛，很認真地說：“啾。（夫人，那是噬魂獸，很凶很凶的。）”
桑萌萌：“……”
噬魂獸。
“喵嗚~”王嬸懷裡的小奶喵伸了個懶腰，一雙淺藍色的大眼睛望向桑萌萌，朝她伸出了小爪子。
桑萌萌進退兩難，在小小啾越來越委屈的視線之中，還是沒能抵抗住小奶喵的
誘惑，伸手rua了一下它軟乎乎的貓耳朵。
“喵嗚。”那隻小白貓似乎也很喜歡桑萌萌，毛茸茸的軟耳朵抖了抖，用小腦袋蹭了蹭桑萌萌的手掌心。
“哈哈，這崽好像挺喜歡你的，要不要養著？”王嬸也說出了她此次的來意：“本來，嬸子是打算自己養的，但是家裡負擔有點大，看你最近能自己賺點功勳點了，又一個人住著，不如養隻小貓陪你。”
“這貓兒吃不了多少東西，現在人活著艱難，不能像舊時代那樣養寵物，能給它弄點吃的就行了。”
桑萌萌聽到這話，還沒有說什麼，就感覺到小小啾扯著她衣角的手抖的越來越厲害，之前那麼疼都沒有在她麵前掉眼淚，現在卻不知道是害怕還是什麼，緊緊抿著唇，眼圈紅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桑萌萌還在rua貓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