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玉以為自己的眼睛耳朵都出了問題。
他首先下意識地去看旁邊的宮人內侍:很好,都是朕和母後的心腹之人,即使朕略有耳鳴眼花,他們也不會透露出去。
然後他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母後做什麼去了?”
易申的心腹宮人顫巍巍跪下:“殿下……殿下為太上皇報仇雪恨去了……”
宋祁玉:“……”
瘋了!不是他瘋了就是母後瘋了!
彆人不知道太上皇怎麼癱的,母後難道不知道?
——咳咳,宋祁玉並非有意監視易申,隻是那日他也覺得時機良好,準備偷偷溜進崇安殿,去做一些可絕後患的事情。
……比如敲暈父皇的腦殼,讓他變成一個傻子。
然後他就看見,母後在對父皇做看起來有些凶殘的事情。
宋祁玉沒吱聲。就靜靜地伏在暗處盯著。
然後他就看見父皇醒來,驚駭欲絕地慘叫出聲。
然後他就從太子升級為皇帝了。
——現在有人告訴他,他母後要為太上皇報仇雪恨,所以去打北夷?
開什麼玩笑??
宋祁玉呆愣半晌,忽然從“難道我母後真的愛著父皇”的沉思中醒來,顫抖著吩咐內侍:“快,傳安南將軍,朕有要事托付與他!”
親娘啊,他兩輩子隻有這麼一個親娘,可千萬彆死在北夷人手裡!
易申此時正隨同大軍往漠北趕去。
她找先皇後的兄弟,同時也是她遠房堂兄通過氣,才進到軍中。當然易丁文開始是不同意的,但被易申打了一頓之後,不得不自願幫助她喬裝改扮混入軍中。
她自稱是程老將軍的遠房侄子,小時候受過老將軍的恩惠。程老將軍死於漠北一役之中,她十分悲痛,因此想上陣殺敵,為老將軍報仇。
同行的武官對她非常同情,看她紅著眼眶的悲痛模樣,還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男兒有淚不輕彈。
易丁文快瘋了:兄弟,你知道你拍的是誰嗎?太上皇還活著呢,你就敢拍太上皇後的肩膀!!
等到對方下葬的時候,看在曾是同袍的份兒上,他會多給點份子錢的。
大軍日夜疾行,趕到漠西城關。
守關將領看到朝廷來援,忍不住鬆了口氣。他前幾日聽聞太上皇病重的消息,已經做好了殉國的打算。
——無論皇帝求不求和,他身為漠西守將,寧可戰死,也不能被嚇死!
好在新皇無意投降議和,這一次派來的將領也都是武官,再也沒有那些拖後腿的文官,守將歡欣雀躍,親自上城頭鼓舞士氣。
士氣終於有了,但江朝的戰況依舊不太樂觀。
北夷最初犯邊隻有萬餘人,但現在攻下漠北城關,已經增兵至兩萬,其中還有五千騎兵。
大江建朝至今,曆代皇帝都想組建騎兵,以抵禦外侵;如今騎兵人數雖多,質量卻堪憂,完全無法與北夷鐵騎抗衡。
江朝騎兵勢弱,便隻能想其他方法,比如加固城池、增加弓|弩射程。
但這些隻能增加防禦能力,守將至今對如何奪回漠北城毫無頭緒。
“都怪那群雜碎!”他隻能和前來增援的人一起激情辱罵上一批監軍,“又不讓他們上陣殺敵,難道連閉門不出都做不到?程將軍在前麵浴血奮戰,他們呢?非要跟著去監軍,非要叫開關門進城——太上皇腦子進水了嗎偏要信這些文官,沒有他們,漠北不會丟!”
易丁文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將軍……慎言。”
守將目眥欲裂地看他:“慎言個屁!這裡沒有外人,我還不能罵幾句了?”
易丁文隱晦地看了易申一眼,卻見易申義憤填膺,和守將一起罵監軍,罵的話比守將這個大老粗還臟。
易丁文:“……”
當夜北夷又對漠西發動猛攻,城頭箭如雨下,間有滾木礌石間或砸下。易申看著看著,忽覺詫異。她拉過易丁文問道:“國公爺,我記得咱們有火器啊!”
易丁文正在觀察敵情,聞言詫異地看她:“有,但是不讓用啊!”
易申:??
易丁文見北夷首批攻城的隊伍被擋下,鬆了口氣,對易申解釋道:“中宗時候,工部製出可遠擊數百步的火銃,和兵部尚書準備一起推行;但當時禮部尚書說火|藥本是吉祥之物,是為百姓求福之物,焉能用於刀兵?後來欽天監也搗亂,說火銃有傷天和,且會使軍卒過於依賴,疏於訓練,久後必成大患——然後中宗就把火器營取消了。”
易申:???
這就很離譜了。
易申問道:“漠西城中一點也搞不到嗎?”
易丁文眼見西城門攻勢又起,隨口應付一句:“大概沒有,你若想要,自己去尋吧”便匆匆往西城牆上趕去。
易申在漠西城裡找了一圈,終於把知府從小妾的被窩裡掏出來,然後逼問他城中可有火|藥。
知府:“……火|藥沒有,隻有些硝石硫磺,還有煙花爆竹,小將軍若要,本官便遣人帶你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