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小團子(一)(1 / 2)

“砸,砸死他,砸死他,砸死這個小乞丐,砸死他……”

“看他穿的破破爛爛的,臭要飯的,哈哈哈……”

“自從這小乞丐來村子裡,我娘說村子裡有好幾家都丟了東西了,肯定是他偷的!”

“就是,我娘也這麼說過,一定是這小要飯的偷的,肯定是他!”

“滾!我們村子不歡迎小偷,不滾就砸死你!滾,滾啊!”

……

孩童們的世界總是這樣的天真而殘忍,而隨著他們惡毒話語一起擲向土牆邊上,那蜷縮成一團的灰影的還有他們手中大大小小的石塊、爛菜葉,甚至是不知道從哪個土疙瘩裡掏出來的小蟲子。

沒一會就落了那灰團滿身滿臉,間或還能聽見石塊重擊到他頭頂上的響聲,隻不過那一團卻是始終一聲不吭,僅用力地護住腦袋這個要害,儘力將自己越縮越小,仿佛要將自己縮到旁人再也看不見為止。

隻是這樣的“遊戲”還沒進行多久,隨著村子裡頭炊煙的緩緩升起,飯菜香味的四處飄散,還有那來自親人的呼喊歸家之聲。

很快的,這麼一群身著灰布舊衣的小孩子們便立馬俱都驚喜地歡呼了聲,隨即就將手裡頭的東西一起朝牆邊隨意地丟了過去,便三三兩兩地往家跑去。

等周圍全都安靜了下來,那抱著自己小腦袋的一團才終於微微顫了顫,隨後緩緩放下了自己護著頭的雙臂,剛準備扶著牆站了起來,他便猛地抬起頭來朝他的正前方看去,卻不想剛好就對上了一雙烏溜溜的杏核眼,正一臉擔憂地朝他看了過來。

來人看模樣僅僅是個五六歲的小丫頭,可不管是膚色還有樣貌都算是裴昭自從來到這個名為宋家村的破落山村所看到的人當中最為出色的了。與村人們完全不同的雪白肌膚,被她身後落日的餘暉一照,直接就透出淡淡的粉來,一看就知道是家裡頭受寵的孩子,不然不會養的這般好,女孩的鼻子翹而挺,嘴唇小巧而嫣紅,身上的衣裳整潔而乾淨,就是比起以前那些自小伺候他的宮女們也是比得過的。

隻是那雙好看的杏眼才剛與他對視到了一起,便立馬閃過了一絲驚慌,隨後便慌亂地垂下頭來,一雙小手不住地在自己上衣的口袋裡掏著,因為動作實在是太過慌張了,倒使得她口袋裡裝著的那一截紮頭發的紅繩直接就被她的衣袖帶的落在了地上。

然後裴昭便看到了那微微有些顫抖地遞到自己眼前的一方帕子,上頭歪歪扭扭地繡著一朵桃花,想來應該是這丫頭的練手之作。

“給……給你擦……頭上……有血……”

小丫頭可能也是有些怕他的,所以連說話都是磕磕碰碰的,可聲音卻格外的幼嫩好聽,仿若剛剛出生的小黃鸝。

而裴昭則看著那一方做工粗糙的帕子,看著看著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無名地生出了一團火氣,衝動湧上頭,他想都沒想地啪的一巴掌就拍在了那小丫頭嫩生生的手背上,手帕頓時應聲而落。

當即,裴昭便感覺一股莫名的快意瞬間就從他的心頭一下就舒展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根本就不用這人假好心,是的,就是假好心,誰知道剛剛這丫頭有沒有趁亂丟上兩塊石頭,現在又來安慰,當他裴昭是什麼,狗嗎?這宋家村沒有一個好人!沒有!

憤慨之下,裴昭凶悍地一下抬起頭來。

誰曾想剛抬起頭來,便看見這小丫頭正捂著自己被拍紅的手背,緊抿著雙唇,也不知道是疼得還是怎麼了,雙眼一瞬間就變得水汪汪的,仿佛下一秒那淚珠兒就能從眼眶之中滾下來。

好不可憐。

一看她這樣,裴昭的心下意識慌了一瞬,凶悍的表情也就這麼滑稽地僵在了臉上。

偏偏就在這時,他又聽見了不遠處正好傳來了一個婦人的呼喚之聲。

“阿暖,阿暖,阿暖,你在哪裡啊?”

一聽這聲音,裴昭的身體便瞬間抖了抖,也顧不得麵前這含著淚的小丫頭,看了她一眼,便忙不迭的,一瘸一拐地往村口跑去,直到跑到了一堵破牆後頭,他才輕輕喘著氣,小心翼翼地往後看去。

“阿暖,你怎麼在這裡?趕緊跟我家去,你爹爹今日回來了,咦,這帕子怎的落在了地上?走了,天色不早了……”

“爹爹回來了!阿暖想爹爹了……”

裴昭看著那個叫阿暖的小丫頭好像一下就被爹爹這兩個字哄好了似的,用力眨了幾下眼睛,憋回眼眶裡的淚,便拍了怕手興奮地這麼說道。

“那娘,爹爹有沒有給阿暖帶肉包子?”

“帶了帶了,你這個小饞嘴兒,你在你阿爹耳邊念叨了那麼多回,他就是敢忘了我的,也不敢忘了我們阿暖的!”

婦人牽著那小丫頭的手,笑眯眯地說道。

裴昭看著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漸漸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之中,突然的,就覺得雙眼乾澀的厲害。

他想母後了!

他已經失蹤了大半個月了,也不知道母後會急成什麼樣子,可有那些人在,他現在根本就不敢上京,也根本就沒有路費上京,不,應該說現在的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裴昭抿了抿嘴,眼眶一瞬間就紅了。

但還沒等他的眼淚掉下來,他就立馬抬起臟兮兮的衣袖在臉上抹了下,直抹得小臉發紅才終於放下了手臂。

隻是他剛準備抬腳往自己暫住的破廟裡走去,眼角的餘光就突然瞥到了一抹紅。

少年住了腳,回頭,便看見了那根鮮紅的頭繩,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

一瞬間,裴昭的腦海之中便立馬回想起剛剛那個小丫頭欲哭未哭的小表情來,鬼使神差之下,他竟然徑直地走到了那紅繩的麵前,然後就像是做賊一樣,撿起那根頭繩,便塞進了自己的胸前,快步跑了。

第二日,滿後山的跑,已經餓得整個人都有些發慌的裴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酸棗樹,便立馬興奮了起來,之後更是用儘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上去。

隻不過剛采了顆丟進嘴裡,就被其酸的有些回不過神來的時候,他便立馬聽見了一片嘰嘰喳喳的聲音由遠及近,聲音有男有女,聽著像都是小孩子,當下裴昭便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

畢竟昨天的那一頓石子可叫他昨天晚上疼了一晚上都沒睡好,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被他們發現了他現在在這裡,還吃了他們山上的棗兒,這些孩子會怎麼對他!

可是他能怎麼辦?縣城裡頭那麼多拍花子的不說,連要飯都有勢力劃分,根本就要不到東西不說,常常還被一群小乞丐逮到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他的衣裳都已經丟了,玉佩則因為怕被那些人發現他沒死,都被他悄悄挖了個坑埋著了,根本就不敢用。

而等他輾轉來到了這宋家村,除了第一天在地裡挖了幾塊紅薯,就著涼水,飽了下肚子,這幾天他已經餓得都不知道怎麼好了。

想到這裡,裴昭的眼睛輕輕一眨,一滴眼淚便立馬從酸棗樹的樹葉縫隙之中落了下去。

裴昭連忙驚恐地低頭看了過去……

與此同時,感受到臉上忽然一涼的溫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卻隻摸到了一小片水漬。

她下意識地抬頭一看,便與一雙格外慌張的眼睛對視到了一起。

四目相對之下,溫暖便立馬瞪大了雙眼。

“阿暖,看什麼呢?”

“沒有!我們去那邊,我聽見那邊好像有人叫我們了呢,那邊的野菜應該很多,我們去那邊挖!”說完,溫暖便不由分說地拉著自己的小夥伴走遠了。

徒留裴昭獨自一人坐在樹上,輕輕呼出了口氣,直等到那些聲音漸漸遠了,才迅速地采了一衣兜的酸棗,從樹上滑了下來,剛準備悄聲離開。

便立馬聽到一個稚嫩的女聲在他的身後響了起來——

“酸棗現在都還沒熟,澀嘴的很,你吃了不但不能飽肚子,還會倒牙,說不定還會鬨肚子呢!”

一聽到這樣熟悉的聲音,裴昭並不準備理會,剛想抬腳往山下跑去,便又聽見她接著說道,“我這兒有肉包子,你……要吃嗎?就是有些涼了……”

溫暖的話還沒說完,便立馬看見麵前的少年整個人猛地轉過頭來,看著她,雙眼如同等待喂食的小狼崽子一樣,噌的一下就亮了。

溫暖一下就被他這樣的目光嚇到了,當即就有些想要轉身就逃。

可裴昭怎麼可能會允許她就這麼逃了,幾步就跑到了她的麵前來,嚇得溫暖當即便馬上從胸口的衣襟裡掏出一個被帕子包著的涼包子,閉著眼睛就迅速地遞到了對方的麵前來。

“給……給你!”

話音剛落,她便立馬感覺到自己手上瞬間一空,隨後她試探性地睜開雙眼,便看著那滿臉是傷的少年,幾下拉開了手裡的帕子,丟到一旁,便捧著個涼包子不住地往嘴裡塞了進去,那副架勢,像是生怕塞晚了,溫暖就會搶回去似的。

包子,隻有到了肚子裡,才是自己的!

裴昭這麼想著。

可塞著塞著,裴昭便一下就感覺到自己的嗓子眼突然噎得厲害,使得他隻能不住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順著氣,想要儘力將所有的包子都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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