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b市市中心,最高的那棟標有WN的電子科技公司的辦公大樓下。
一個身穿一身過時定製西裝,頭發微微有些發白,卻依舊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男人正不依不撓地與樓底下的幾名保安們推推搡搡著,同時口中唾沫橫飛,嗓音高亢又刺耳。
“哎哎,你們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見我的女婿還需要你們的通報,你們也不看看你們是什麼東西?也敢攔著我!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姓宋,就是你們總裁夫人的那個宋,宋溫暖是我女兒,我的親生女兒!既然她不久前嫁了衛念琛,那麼我宋天明也就是他衛念琛的老丈人了,現在老丈人想要見見自己的女兒女婿,你們竟然還敢阻攔,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要衛念琛把你們一個個全都開除!”
中年男人的手甩得老高,氣勢更是囂張的不得了。
而此時才匆匆趕來的一名戴了副金絲眼鏡的男秘書,看著樓下這麼一副不可開交的局麵,又看了看這裡鬨出的事情已然引來一大幫路人的駐足觀望,甚至有的人都掏出手機開始拍攝了起來。
見狀,這位男秘書頓時就皺了皺眉,伸手推了下自己的眼鏡,眯眼看了那口稱是自家總裁嶽父的男人一眼,怎麼會認不出這人確實是衛總名義上的嶽父大人,宋小姐的親生父親宋天明呢?
隻不過……
連自己親生女兒的婚禮現場都不能踏進一步的父親,能有多重要?更何況宋小姐在跟衛總離開之前,就已經跟他打好了招呼,宋家要是來人隨意應付過去就行。
好像是因為衛總早在沒與宋小姐結婚之前就已經與宋家清算乾淨了,畢竟宋家也養了宋小姐整整十六年,沒受苦沒受難,甚至還享了一些福,隻可惜之前宋家人的氣焰那是越來越囂張,胃口也越來越大,不願再與這些吸血螞蟥來往的宋小姐,於三年前就直接開口說是要買斷他們之間的關係,宋家一開始還不肯,到最後卻還是妥協了下來,狠要了一筆,差不多也算是天價將自己的女兒給賣了出去,現在又怎麼好意思再找上門來。
“沈秘書,沈秘書你來得正好,你是認識我的對不對?你快給我跟這些沒長眼睛的狗東西說說,我到底是誰,跟你們衛總又是什麼關係?”
一見這位男秘書,宋天明的眼睛頓時一亮,立馬就開口命令道。
聞言,沈秘書又推了推自己的眼睛,“不好意思,宋先生,衛總與宋小姐早在昨日就已經離開了b市,現在恐怕無法見你。”
“什麼?溫暖他們走了?這不才結婚,怎麼好端端的就走了呢?這不是聽說女人嫁人都要回門的嗎?幾天前我就在家裡等著他們上門了,沒想到一直都沒等到他們,這才不放心過來看看,沒想到他們竟然走了……”宋天明的眼珠轉了轉,這麼說道。
“是的,既然總裁與宋小姐不在,宋先生你就先請回吧,我就不招待你了。”
說著,沈秘書轉身就要往大樓裡走去。
誰曾想一見他要走,宋天明立馬就急了,“哎,沈秘書,沈秘書,衛總與溫暖不在,那我跟你說也是可是可以的……宋氏最近實在有些周轉不開,不知道沈秘書方不方便告訴你們衛總一聲,暫且借些給我周轉一下,不多不多,隻要兩億就行,我這邊的工程一結束,就能立馬將錢還給他!”
兩億!還不多……
沈秘書簡直都要被這老男人的厚臉皮給氣笑了,他當他們這裡是什麼,提款機嗎?
“不好意思,宋先生,借錢周轉的事情,或許你更應該去找銀行。”
“銀行?唉,銀行那邊我不是沒找過,隻是這麼大數額的款項,那邊一時半會也批不下來啊,我這邊又要得急。”
再說了,銀行借錢那可都是要抵押的,他們宋家現如今還有什麼資產能夠抵押?唉,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那麼輕而易舉地把溫暖那死丫頭就這麼嫁過去,一個活生生的搖錢樹啊,他就這麼把她放過了,可不放他又不敢跟衛念琛那個狠小子硬剛,唉,難啊!
“是嗎?那不好意思,這麼大的款項公司內部也需要開會討論一番!”
“這麼點錢你們還需要開會討論?現在WN的規模這麼大,都開到美國那裡去了,你跟我說拿個兩億還需要開會討論?我可是衛總的嶽父,缺錢了需要他孝敬孝敬也不行?”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宋天明乾脆就撕破了臉,他就是要錢,要的還是那種有借無還的錢,最好之後還能源源不斷的那種錢。
本來就是,他好吃好喝地養了溫暖那死丫頭這麼久,花她老公點錢,這過分嗎?
一點也不過分!
“宋先生,我記得三年前你就已經與宋小姐簽署了斷絕兩人父女關係的協議書,並且獲得了一筆不菲的賠償,現在您提出這樣的要求,是不是有些不合乎協議約定?”
“什麼狗屁協議?老子花女兒的錢,天經地義。那什麼破協議書法律認嗎?一紙協議就能斷絕了父女之間的血緣關係,誰信啊?”說著,宋天明看了一旁正興衝衝朝這邊拍攝的陌生路人一眼,眼中狠光一閃,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彆把我逼急了,反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真鬨大了對你們沒有好處!”
一聽他這威脅滿滿的話語,這位沈秘書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直接就失笑出聲來,“是嗎?那麼我們不如拭目以待,衛總的手段我以為宋先生你早就已經領教過了呢!”
聽到這樣的話,宋天明頓時就想起了這些年來衛家的那些人的淒慘下場和三年前衛念琛那滿含惡意的話語,他真是昏了頭了,被錢衝昏頭了,他怎麼想起來威脅衛念琛了呢!幸好今天站在這裡的隻是這位沈秘書,不然……
想到某種可能性的宋天明渾身下意識地一哆嗦,彆說鬨大了,真鬨了,他懷疑事情還沒大,他就涼了。
才想到這,宋天明甚至都有些不敢再在WN的樓下逗留,在那位沈秘書平靜的目光之中,灰頭土臉地逃了。
一回到家,才剛推開門,就迎來了一幫宋家人殷切目光與急切問詢的宋天明頓時就覺得心頭一陣火起。
“問,問,問什麼問,這麼想知道你們怎麼不去找那衛念琛與宋溫暖,一個個全都是廢物,就曉得在老子麵前問問問,這麼會問怎麼不去找衛念琛那小兔崽子去問!”
“爸,我們這不也是急了嗎?畢竟宋氏的資金鏈已經缺口了,再缺下去恐怕我們也隻能破產清算了,到時候宋家可就真的一點臉麵都不剩了!”
“你們還好意思說,三年前拿了衛念琛那麼多東西,可結果呢,一個個廢物點心,落到嘴裡的餡餅都不知道咽,現在都過來跟我喊餓,早乾嘛去了?沒錢!”
“怎麼會沒錢呢?WN現在規模多大,聽說衛念琛還把名下所有的財產全都轉給了溫暖,怎麼可能沒錢!”
“嗬,可現在那死丫頭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她連我這個爹都不認了!”
“啦啦啦啦啦啦……”
偏偏就在這最劍拔弩張的時候,一陣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誰的手機?趕緊給我砸了!”宋天明怒吼道。
而看著眾人朝自己看來的宋溫心此時想要再捂自己的口袋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宋天明怒氣衝衝地朝她走過去,一把奪過她剛剛掏出來的手機,一看上頭那顯示的名字,想都沒想,抬手一巴掌就朝自己原先最得意的女兒扇去,直扇得她腦袋一懵,整個人一下就摔倒在了地上。
“你現在竟然還跟衛元凱那臭小子有來往?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衛家那對父子倆根本就是過街老鼠,你還敢跟他來往!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羞恥!從頭到尾你到底有哪一點比得上溫暖,之前我真是瞎了眼了還以為你有多本事?沒想到你姐姐倒是攀上了最高的那根高枝兒了,你到現在卻還在坑裡玩泥巴,你簡直太讓我失望了!“
宋天明厲聲道。
而聽到了這樣一番話,捂住自己臉頰的宋溫心渾身上下克製不住地一抖,淚眼朦朧地抬頭,拚命辯駁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早就已經不跟他來往了,是他,是衛元凱總是找我,我早已經不理他了,爸,你相信我,相信我……”
為什麼會這樣?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三年前拿了衛念琛大量好處的宋家,甚至都已經有了取代原先的衛氏成為一流的世家的資本了。可沒想到不過就是兩年,日日爭權奪利的宋家就成了這麼一個根本就補不起來的大窟窿,比之前十幾年還要差,甚至隨時都有破產的危險。
現在的她彆說跟宋溫暖比了,她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如了!
怎麼會這樣?到底怎麼會變成這樣?
而這一邊看著自家小女兒臉頰通紅,卻依舊哭得一臉楚楚動人的小模樣,心中一動的宋天明,眼中精光一閃,隨即臉上慢慢就扯出了個慈祥和藹的笑來。
上前一步,他俯身將倒在地上的宋溫心扶了起來,“爸爸……咳,爸爸當然是相信你的,我的溫心從小就是最聰明的,從小她就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剛剛是爸爸心情不好,才扇了你一巴掌,有沒有把你扇疼?”
“沒……沒……”
宋溫心直接就被他大變的態度弄懵了,不僅僅是她,宋家的其他人也同樣有些懵。
可緊接著他們就知道這老頭子到底在打著什麼鬼主意了——
“沒扇疼就好,爸爸明天還準備帶你出去見一個人呢!要是那人看上你了,宋家恐怕也有救了,爸爸知道溫心從小最聽話的對嗎?”
“什麼……什麼人?”
莫名的,宋溫心的心頭有些不安。
“就是你霍原霍伯伯啊,早幾年他就一直跟我說我們宋家就屬溫心長得最好,一直叫我帶你出去跟他一起去玩玩呢!這不沒多久前他還又問了嗎?”
霍原!!!
一聽到這個名字,在場所有宋家的人俱都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腦中不自覺地就浮現出了一個雞皮鶴發的老頭子模樣來,那個年紀的男人,給宋溫心做爺爺都夠了,現在聽他父親的意思竟然是……
他也不想啊!
宋天明的心裡也有些惱火,本來就憑宋溫心的模樣,他也想過給她這個模樣家世樣樣都好的,還能幫扶宋家,可現在宋家這情況,再找那種青澀的小子根本就來不及,你以為這世上所有的青年才俊都是衛念琛,小小年紀,家纏萬貫,全都能自己做主,還不都得聽家中長輩的,如今宋家需要的錢不少,也隻有霍原那種色老頭,才願意為了美色而昏頭。
同樣想到這一點的宋家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剛準備一擁而上將宋溫心勸服,不曾想就在這時,宋溫心抬起了頭來。
臉上雖然微微有些蒼白,可麵上卻是一片堅定與順從,“爸爸,那你就帶我……帶我去見他吧!宋家養我這麼大,我不會學姐姐那樣,隻要對宋家好的事情,我一定會努力去做的!”
不就是個老頭嗎?不就是年紀大嗎?不就是有些好色嗎?那又怎麼樣!
宋家要是倒了她可就什麼都沒了,甚至連接觸這種有錢的糟老頭子的門路都沒有,更彆說其他了,她決不允許自己去過那種買個東西都要對比價格的生活!
至於宋家人,她管他們去死!一群沒腦子的廢物!隻要她真的入了那霍原的眼,再哄著對方娶她進門,到時候還不是要什麼就有什麼,等糟老頭子一死……
想起多日前屬於宋溫暖的那一場盛大婚禮,和漫天絢爛的煙花,女生的眼眸深處閃過了一抹勢在必得。
與此同時,衛家。
一臉滄桑,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連頭發都白了一大把的衛元凱見自己的手機根本就沒人接聽,再打過去,就隻剩下關機的提示音,氣得他直接將自己的手機往地下摜去。
賤人,都是賤人!
都是賤人!
虧他之前見自己已經不是曾經的衛少了,那宋溫心還對他一片癡心,不離不棄,才將爺爺臨死前留給他的錢絕大一部分全都花在了那賤人的身上,現在呢?
知道自己再也榨不出一點錢了,那賤人先是不接他電話,又將他的微信拉黑,現在更是連手機都關機了!
賤人,賤人!
他衛元凱為什麼會落到這麼一副地步?為什麼?
衛老爺子早在當年衛氏爆出那麼多醜聞之後就徹底地倒了下去,最後在病床上拖了三個月就走了。
臨走前,直接就立遺囑把衛家全都分給了他那幾個叔叔,他和父親除了錢竟然一點衛氏的股份都沒分到,哈哈哈。
他知道,他知道老不死的是怕了,怕了衛念琛那個賤種,為了保存衛家,才不叫他與父親沾一點衛氏的股份!
可事實上呢?那群扶不上牆的爛泥還不是把衛氏弄得一團糟,日日都在吃老本,沒有一點世家的風範,甚至於很快連老本都啃不了了,哈哈哈哈……
衛家其他人這樣,衛元凱與他父親同樣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之前隻分到一點衛家財產而大受打擊的他們,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去上進,日日花錢如流水,醉生夢死中,也就是那個時候宋溫心一臉癡心地來到了他的身邊,日日安慰他陪伴他。
要知道當時他可是真的想要為了對方,遠離這種頹廢的生活,重新振作。
可沒想到,沒想到……
偏偏就在這時,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衛盛一見他這幅模樣,頓時就拍著手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怎麼樣?我說她不可能再接你的電話的吧?女人啊,女人都這樣,哈哈哈!”
聽到衛盛這話,看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衛元凱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忽的生出了一股火氣,隨即滿帶惡意地開了口,“嗬,我跟你可不一樣,我頂多算是被人騙財,你呢?年紀一大把,還被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帶綠帽子,更卷了你的錢去跟她的小情郎逍遙快活去了!到底誰比誰慘啊?哈哈……”
是的,在他的母親被警/察帶走,最後被判了死刑之後。
衛盛就迫不及待地將他早就養在了外頭的小情兒給接進了衛家,過了好一段逍遙的日子。
他不是沒跟他鬨過,吵過,甚至拿刀威脅過,可結果呢?
最後要不是衛念琛膈應那跟他母親長得有七分相似的女人,他指不定早就將那女人給娶回家了。
直到老爺子死亡,立下遺囑,得知衛盛最後隻分了點錢,人卻完全被衛家排斥在外的那什麼倩倩,想都沒想地用懷孕的事情哄了衛盛半個月,最後卷了他絕大一部分錢跑了,跑之後他們去調查才知道那人哪裡是懷孕了,那些個化驗單子全是她那個在婦產科上班的小白臉男朋友給作假做出來的。
她跟那小白臉也好了很久了,早前連孩子都為人家打了一個,虧她那時候還騙衛盛說是為了不使他為難,親手打了他們的孩子,哄騙了一套彆墅走了。
後來他們找到那彆墅的時候,才知道那彆墅早就被那女人買了……
哈哈哈,什麼都沒了。
現在他也什麼都沒了……
哈哈哈!
而聽到了衛元凱那滿含嘲諷的話的衛盛,因為喝了酒的關係,極容易被激怒,當即就猛地衝了過來,揚起一拳就砸在了衛元凱的臉上,直接就將其揍倒在地。
“老子叫你笑,叫你笑,你再笑啊!哈哈……唔!”
這邊的衛盛還沒得意多久,自己整個人也被人猛地一拳帶倒。
躺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反應,緊接著衛元凱暴風驟雨般的拳腳便接連不斷地落了下來。
直打得整個人筋疲力儘,衛盛也躺在地上昏死過去,衛元凱這才收回最後一腳,整個人轟然倒地。
眼淚就這麼順著他的眼角緩緩滑入了他的頭發裡,他衛元凱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啊?
沒一會兒,一陣受傷的小獸一般的哀嚎聲在偌大的衛家驀地響了起來……
嗚嗚咽咽,連綿不絕。
*
宋婉的故鄉,朗山。
清晨的山路上還縈繞著一層薄薄的霧,不至於叫人看不清路,僅能讓人的褲腳與頭發浸濕些許。
走在山間小路上的衛念琛,緊緊握著溫暖的手,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其實早在昨晚,他們兩人就已經來到了朗山,更已經在山下住下了,隻因為今日才是宋婉的生忌,他才早早地起了床,領著溫暖上了山。
而兩人緊緊交握的雙手上,一對老舊的金戒指正被戴在他們的無名指上,那對戒指是宋婉的遺物,聽聞是她的父母留給她的,兩位老人家曾經的定情信物。
據說那對淳樸的老人活了九十歲,在一起恩愛了足足七十年。
多麼美好的寓意!
於是在求婚的時候,衛念琛毫不猶豫地就拿出了這對戒指,親自給溫暖帶上了,沒想到的是,這對戒指不大不小,竟然剛好能套上他們兩人的無名指,可以說也是冥冥中的緣分了!
又往前走了一小截,一座水泥砌成的,四周栽滿了鮮豔的映山紅的墳墓就立馬出現在了兩人麵前。
一到了這裡,衛念琛就立馬叫溫暖往旁邊站了站,隨後就從身上的背包裡取出了打掃工具來,俯下/身來就開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打掃起來。
之前的幾年溫暖其實也有陪衛念琛過來過,但這一次過來的心情卻是不一樣的了。
這麼想著,她伸手就摸了摸自己的無名指,又不著痕跡地摸了下肚子。
那一頭,衛念琛一打掃完畢,便立馬衝著宋婉的照片蹲了下來。
溫暖也循著望了過去,嘴角微微揚起。
不管看上幾回,她總是會為這個女人的美貌而暗自感歎。
衛念琛已經很好看了,也與她十分相似,但仍舊沒能遺傳到他母親的神韻。
這麼想著,溫暖就看著衛念琛伸手就摸了摸那透明玻璃之後微微有些泛黃的照片,動作輕而緩,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嘶啞的聲音才慢慢響了起來。
“媽,我又和溫暖來看你了,你這一年來在底下過得好不好?我們這一次過來跟前幾年可有些不一樣了,你應該能看出來的對嗎?”
說著話,衛念琛豎起自己的手掌對準了墓碑上的照片,嘴角孩子氣地揚起,“我們結婚了!就在幾天前,我一到能打結婚證的年紀,就立馬拉著她去登記了,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娶她進門了。我想你應該也很喜歡這個媳婦的對嗎?要是你還在,你們可以一起手牽著手去逛街,買衣服,吃東西,你們一定會相處得很好,嗯,一定會的……”
說到這裡,他又頓了下,隨後依舊保持著大大的笑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照片許久,直到他的眼眶都開始微微泛紅,才重新開了口,“哈哈,剛剛說了這麼多話,忘了跟你說了,媽,生日快樂!”
樂字聲音剛落,男人的腦海之中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記憶當中那個溫柔到了一種極致的女人來。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好像從沒見過她對他紅過臉,生過氣,不管他闖了多大的禍,她總能用那她那水一般的輕柔嗓音跟他細細地說著道理。
“阿琛,要聽話……”
“阿琛,你怎麼能這麼做呢?趕緊去跟黃奶奶道歉。”
“念——琛——你跟我讀,念——琛——這是我們阿琛的名字呢,一定要認清楚哦。”
“阿琛,很快就到家了,不要媽媽抱了好嗎?媽媽也好累的,阿琛是個小男子汗,要自己好好走路哦。”
“阿琛,媽媽帶你回家……”
記憶中,女人教他認字的樣子,牽著他走山路的樣子,他追著自己家的小狗,她溫柔地笑看著他的樣子,做飯時鼻子上沁出了細小汗珠的樣子,夏日坐在他身邊給他輕輕打著扇子的樣子,懵懵懂懂跟著衛盛來到b市卻遭到顧英侮辱的樣子,抱著他緊抿著唇頭也不回離開的樣子,還有……
大巴車遇到車禍,翻滾下坡,她用儘全身的力氣,將他護緊在懷裡,留給他“阿琛不怕”這最後四個字的微笑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