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糖聽著裴白舟的話,有點沒反應過來。
什麼脫衣服不脫衣服的?
他撓撓腦袋,疑惑道:“什麼意思啊?”
裴白舟:“……”
裴白舟淡聲道:“我希望你能做我的裸/模。”
季糖:“…………”
他以前讀大學時,曾聽美術專業的同學說過,他們上課時經常畫裸模。
就是不穿衣服的那種。
季糖臉頰瞬間泛紅,腦袋緊緊盯住地麵,不敢去望裴白舟,他嘀咕道:“不行啊……我不好意思,而且我的身材也不好。”
沒有腹肌沒有肌肉,跟一團軟綿綿的白麵團似的。
“沒關係。”
季糖抿起唇。
他記得裴白舟比他還容易害羞,害羞到極致就會變成氣團飛上天。
他隻要等裴白舟害羞就行。他不相信裴白舟麵對“裸/模”這件事不會害羞。
季糖硬著頭皮,在原地束手束腳地站了半天。可都沒見裴白舟變成氣團。
季糖:“…………”
看來,裴白舟害羞還是有選擇性的。
有點不要臉的感覺。
裴白舟不知季糖內心的想法,繼續道:“季糖,我們都是男人,不必拘束。而且畫裸/模,在藝術界是很正常的事。我的畫功也很厲害的,保證能把你畫得很好看。”
“…………”季糖嘀咕道:“我……隻脫一半?”
“行吧。”
裴白舟本以為季糖至少會脫掉上衣,可沒想到季糖磨嘰半天,隻將自己的領口解開。
這便是他隻脫一半。
裴白舟:“……”
他沒有再多說話,而是讓季糖擺好姿勢,開始畫畫。
西洋油畫不像水墨畫那樣一氣嗬成,而是需要很長時間慢慢琢磨。少則需要三四個小時,多則好幾個月。
裴白舟畫了一個上午,終於將一副小小的人像畫畫完。
畫中的少年很好看。
他站在窗邊,逆著從外射入的明媚陽光,任由光芒在自己身形上披上一層微光。他滿臉都是溫柔的笑意,一雙酒窩顯易可見,濃密的睫羽根根分明,還能看見他臉蛋上細膩的肌膚紋理。
他的眼睛含著金光,像一顆閃閃發亮的寶石。
裴白舟甚至將他眼裡映出的人也給畫出來了。
他眼裡的人便是裴白舟自己。
你望著他,他望著你。
這是一幅構圖極為完美的畫。
季糖拿起畫端詳了許久,神情漾起喜意,嘴角彎起:“很好看。”
第一次有人給他這麼認真地畫畫。
“隨手一畫而已。”
裴白舟挑眉:“我畫穿著衣服的人像不太擅長,如果你做我的裸/模,我能把你畫得更好。”
季糖:“……”
他假裝沒聽見,繼續對這幅畫道:“裴先生,你覺得我把這幅畫裱起來好,還是收起來好?”
裴白舟沒有任何猶豫,他指了指客廳的牆壁:“裱在那裡吧,就裱在傅臨山那副獎狀的旁邊。”
他刻意咬重了“那副獎狀”這四個字。
季糖沒有察覺,點點頭:“行。”
他拿出新的畫框,踩在高凳子上,開始裱油畫。
裴白舟瞅著他的背影,漫不經心道:“說起來,過幾天就是清明節了。”
季糖剛剛裱好畫,慢吞吞地從椅子上下來:“清明節?”
對呀。
他差點忘記這事了。
他之前說好清明節要去看一看大家的。
沒有墓的就是幫忙買一個,有墓的就去掃墓。
季糖正想說些什麼,他抬起眸,瞥見坐在陽光當中的裴白舟。
青年身形高大,麵龐英俊斯文,身形將他蒼白的皮膚鍍上一層暖光。他修長的兩指間夾著畫筆,坐姿很斯文。他察覺到季糖在望他,也回過頭,對季糖輕笑。
這仿佛隻是青年生前很普通的一天。
季糖也隻是他漫長人生中的普通過客。
他好像從來就沒死去過。
季糖把掃墓計劃吞回肚子裡,淡聲道:“清明節不去掃墓,該乾什麼就乾什麼。”
裴白舟神情有點失落:“?”
季糖:“你們在我眼裡沒有死去,為什麼要去掃墓?”
裴白舟喉頭微顫,唇角勾起一絲久違的笑意:“行。我們不去掃墓,再也不去。”
他和其他厲鬼一樣,表麵看起來很強大,但有時仍是會因為自己是死人,而感到自卑。
就像傅臨山無法給生病的季糖暖體溫的那副神情。
可他沒想到自己在少年眼裡,從未死去。
“嗯。”季糖摸摸他的腦袋:“待會給你們做草莓蛋糕。”
他離開臥室,正想走進廚房裡給厲鬼們做蛋糕。可卻發現葉川淵也在廚房中。
高大的厲鬼少年,係著一條黃色小鴨子圍裙,右手拿著一杯成長星牛奶,右手拿著幾盒新鮮草莓。似乎想做牛奶草莓蛋糕。
“川淵?”
季糖湊過去:“你在做蛋糕呀?”
“做給你吃的。”
季糖笑了:“謝謝呀。”
他一邊看葉川淵做蛋糕,一邊指點起對方做不對的地方。
“打蛋器要調到中速打發出泡沫才可以。”
“翻拌的時候不能劃圈,要從底往上翻,要輕要快。”
季糖說著說著,有點口渴,便從冰箱裡拿一杯成長星草莓牛奶出來喝。
葉川淵忍不住瞥一眼對方喝牛奶的模樣。
季糖喝牛奶的模樣很斯文,抿緊吸管,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吸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