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糖抿起唇,盯著老人腳邊的狗狗。
狗狗死後還留在這世間,除了想要回家守護她,一定還有什麼執念。
“您和它之間有什麼遺憾的事嗎?”
老人的魚尾紋皺起,笑嗬嗬道:“有一件事。”
小狗死去太久了,以至於她快要忘記那時候給她帶來的痛苦。
留下的隻有泡泡般的甜蜜回憶。
老人站起身子,拄著拐杖,回到屋裡,然後從中拿出一樣東西。
是一顆巴掌大小的圓滾滾沙包。
“它被我撿回來時,才那麼一點大。它想和我玩丟球撿球遊戲,可那時它太小了,都不會走。我隻能先買好球,然後等它長大再也和它一起玩。
可它再也不會長大了。”
老人布滿溝壑的手掌心,放置著一顆很破舊的沙包。裹住沙的布早已被磨損,但從縫補的痕跡中看得出,即便這顆沙包再也不會派上用場,老人仍是一如當初地守護它。就像狗狗守護她。
季糖盯著她手心中的沙包,又瞥一眼地麵的狗狗,突然想到什麼。
他淡聲道:“老奶奶,您能丟一次沙包嗎?就丟一次。”
他不知道小狗狗是否還記得一起丟沙包這個約定。
一旦狗狗不記得了,沙包丟出去,無疑是喚醒了老人對狗的痛苦回憶。
如果它能夠記得……
老奶奶有點疑惑,但也答應季糖的請求。
“說起來啊,我當年買了這個沙包後,一直沒丟過。現在還是第一次丟呢。”
老人的身體不太好,她隻能舉起手,輕輕地將沙包往外一甩。
圓滾滾的沙包在暖黃色的夕陽當中拋出一道線,然後將細軟的沙子砸出一個小小的坑。
“汪!”
一直守在老人腳邊的狗狗突然站起來,猛地衝過去,以極快的速度撿起沙包,叼在嘴裡,向老人那邊跑去。
季糖看見它衝過去的身影,微微彎起唇角。
還好,它記得它和主人之間的約定。
等到長大後,要一起丟沙包。
在老人眨眼的一瞬間,她看見前幾秒丟出去的沙包,意外地臥在自己腳邊的沙坑中。
被撿回來了?
她的狗狗,每天都回到小木屋,找到那個未曾丟出去過的小沙包。然後來到她的腳邊,哼哧哼哧地搖尾巴,希望對方能和自己一起丟沙包。
可惜老人看不見狗狗。
它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會被打死,也可以守護她。
但幼崽時期的那個丟沙包遊戲卻再也無法實現了。
因為生死,他們隔了一整個世界。
可結果往往出乎人意料。
狗狗終究能撿到老人親手丟出去的沙包,然後放置在她腳邊。她看不見它,卻能看見它的沙包。
這個動作遲到了很多很多年。
老人沉默許久,默默地撿起沙包,沒有說任何話。
有一輛沙灘車突然停在小木屋門口,車上走下一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見老人和季糖站在門口,笑道:“媽,家裡來客人啦?”
老人笑嗬嗬地點點頭。
季糖禮貌道:“叔叔好。”
中年男人打量幾下季糖:“你是來這裡旅遊的旅客嗎?好久沒人來過這個小漁村啦。”
季糖點點頭。
他瞥見中年男人車上的潛水道具,不禁想起什麼:“叔叔,您在這片海域裡潛水過?我記得這裡有食人魚的……”
中年男人脫掉沾滿汗水的上衣,露出銅色的肌肉,他一邊卸貨一邊道:“我是這裡的漁民,總要潛水去抓一些深海魚。至於食人魚……這裡的食人魚種類不像國外那些,隻要你不惹它們,它們也不惹你。”
“不過啊……遇到食人魚不僅要不去惹它們,身手還得靈敏一些。“
他戳戳季糖的胸脯,開玩笑道:“你沒潛過水吧?要是你現在就去潛水,那會有很大概率成為它們的盤中餐。”
季糖:“…………”
他來這裡就是為了潛水。
他繼續問道:“那……叔叔,您知道這裡的海底有一座古墓嗎?您去過嗎?”
中年男人聽罷這話,臉色微變,擺擺手:“不敢去不敢去。那裡就是我們漁民的禁忌之地,食人魚的巢穴,受過詛咒的帝陵,去了就是必死無疑。”
季糖:“……您知道關於那座陵墓的一些故事嗎?”
中年男人一拍腦勺:“對了,我這裡有一份關於那座古墓的地圖,隻要順著那張地圖,就可以去到古墓。你要看看不?”
季糖眼眸微亮,唇角冒出一對小酒窩:“謝謝叔叔。”
“跟我進屋吧。”中年男人招呼季糖進屋,一邊和季糖套起話來:“說起來,你來這裡旅遊做什麼?我這裡到處都是沙灘,也沒有景點和人煙,可不值得人去旅遊啊。”
半晌,中年男人聽見季糖輕柔的聲音。
“我來這裡,是為了找兩個人,帶他們去看看今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