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包裡的零食都不見了。
小季糖愣住很久,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他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麼了？”殷朗見小孩不對勁,湊過去問問。
小季糖拎起小書包，扒開書包口子裡裡外外都看了,可還是沒見到熟悉的零食包裝。他放下小書包,小小聲地嘀咕道：“零食不見了……”
他嘀咕著嘀咕著,有點小委屈,聲音像卷成了一團。
這可是他用零花錢買來的零食，沒了就真的沒了。
“不見了？”殷朗眯起眼,瞥一眼小孩的書包。
那些花花綠綠的牛奶和果凍果真不見了，隻剩下一遝遝幼兒園課本。
——他抬起頭，循著突如其來的黑氣，瞥一眼花叢背後。
他看見一隻兔子布偶露在花叢外麵。
變回兔子布偶的傅臨山，完全沒料到自己已經被發現。他抱著兩塊香草味的喜之郎果凍,哼哧哼哧地往花叢背後抱。
兩塊果凍對於他來很大，能完全遮住他的兔子腦袋，以至於他抱起來很費力。軟綿綿的兔耳朵聳拉在腦袋後,微微抖動。
他還看見半空中有兩顆氣團，一團是粉色的,另一團則是黑色。粉色那團是裴白舟，黑色的是賀知夜。
他們比起兔子傅臨山來說,搬起東西輕鬆得多。他們直接探出黑氣化成的線條手,一人揣著一盒旺仔牛奶就跑。他們以極快的速度,竄回了花叢中。
葉川淵的練習冊卷起一大坨零食,卷吧卷吧地將自己卷成一筒書，然後咕嚕咕嚕地滾回花叢後。
他們和傅臨山一樣，根本察覺不到自己早已被發現。
殷朗：“？”
“我記得我的零食明明放在背包裡了……”
小季糖越想越委屈，他的眼角有點紅，整個人像一隻被欺負的小奶貓一般，聳拉著腦袋，眉頭皺成一團，雙手不斷搓著書包帶子。
“我也沒多吃，我隻吃了三塊果凍和一盒牛奶……怎麼會不見了？”
殷朗覺得自己再不去安慰他，這小孩就要哭出來了——
男人輕笑一聲，揉揉小季糖軟綿綿的臉蛋：“可能是被小老鼠叼走啦，這裡有特彆凶的小老鼠。”
被當成老鼠的厲鬼們：“……”
小季糖抬起腦袋，眨眨濕漉漉的眼睛，一本正經地擔心道：“可是我說好了還要給你零食吃，你沒吃飽。”
“……”
太他媽可愛了。
殷朗唇角上揚，輕聲道：“沒關係，這公園裡有很多賣小吃的。零食我出去幫你買一份新的，就當作你幫我贏小鴨子的報酬了。”
小鴨子被殷朗放回了紙箱裡，它縮成一團，腦袋埋在黃橙橙的絨毛裡，正在安安靜靜地睡覺。任由自己被陽光照得暖烘烘的。
“……哦。”小季糖並沒有高興起來，他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黑白小布鞋發呆。
殷朗繞開話題：“你不是要寫作業嗎？這裡有張石桌，不如就在這裡寫吧。寫完叔叔再帶你去玩。”
身為鬼王的他，可能是千百年來第一次對彆人自稱自己是“叔叔”。
說實話，這自稱年輕得有點過分了。
小季糖不叫他老祖宗都已經很好了。
“嗯。”小季糖也覺得應該抓緊時間寫作業，他打開書包，從中抽出一本寫著“算術”的本子，攤開第一頁，端端正正地放在桌麵。
老師叫寫完第一頁，明天講。
殷朗湊過去看，想看看小孩子的作業都是什麼。
——第一題是叫數數，數一數圖裡有幾隻鴨子。
殷朗：“……”
小孩很認真，手裡攥著一隻鉛筆，慢吞吞地數圖裡的鴨子。每一隻鴨子都被他用鉛筆戳一戳，生怕數錯了。
前麵幾題都答得很順利，可到最後一題，小孩犯了難。
最後一題是兩張圖，它問兩張圖加起來一共有多少鴨子，小季糖數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不一樣的結果。
無奈之下，小季糖隻能抬起腦袋，巴巴地望著男人：“叔叔，你可以教我這道題嗎？”
“哪道題？”
“這道。”
殷朗瞥一眼題目，他抓著小孩的手，讓他用鉛筆再數一數。小孩身上的奶味兒特彆濃，聞得殷朗有點齁，讓他不得不懷疑季糖是不是真的奶糖精變成的。
“一共十隻鴨子，有兩隻鴨子是被草叢擋住了，所以你總會數錯。”
“謝謝叔叔！”小孩輕笑，認認真真地在小空格裡寫上10。
季糖慢吞吞地琢磨完數學作業，又開始寫語文作業。幼兒園的語文課基本是識字為主，不寫字，所以第一課的語文作業是讓學生讀一遍字。
第一課的字都很簡單，天、小、大這種字……
小季糖捧著書，認認真真地念起上麵的字。他怕吵到彆人，所以念得很小聲，細細軟軟、慢吞吞的。
殷朗一隻胳膊撐在石桌上，打量著正在寫作業的小孩。
小孩的皮膚很白，睫毛又卷又長。陽光灑在他身上，睫毛像塗了蜂蜜一般，滿是金光。
“叔叔，我寫完作業啦。”
小季糖念完字，將語文本子收回書包，將書包放在懷裡，望著男人。
“嗯，真厲害。”殷朗漫不經心地誇道。
小季糖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耳根泛紅。
“想玩什麼？我帶你去。”
殷朗幫季糖拎起書包，站起身。
其實這小兒童公園裡也沒什麼好玩的，娛樂設施也隻有這麼幾樣，而且都是小型的。
小季糖環顧四周，指了指一個地方：“叔叔，你可以陪我玩那個嗎？”
殷朗順著小孩的手看過去，下一刻，他僵住。
小季糖指的是碰碰車。
兩個人一個車，坐上去，碰其他人的車。
車子都很小，和超市門口的那種搖搖車差不多。
殷朗揉揉眉心，無奈地點點頭：“嗯。”
如果是哪家的小孩讓他去玩這種東西，他恐怕早就甩手走人。
可現在站在他麵前的，是他的小戀人。
“謝謝叔叔！”
小孩高興極了，拽著男人的衣角想往那裡走。他本想牽男人的手，可怕弄得對方不舒服。
他們來到碰碰車的售票處，工作人員下意識地以為他們是父子，便向他們推薦親子票：“我們公園有親子票，比兩張票便宜了二十塊，不過僅限家庭之間使用。”
殷朗早已習慣，很自然地買下一張親子票。
工作人員打量一下乖乖地站在殷朗身邊的小孩，笑道：“你家的孩子可真可愛，白白淨淨的，想必媽媽一定長得很好吧。”
殷朗的嘴角抽搐一下。
——他就長得這麼像爸爸級的人物嗎。
小季糖並沒有注意到工作人員的話，他隻顧著什麼時候可以去玩碰碰車。
殷朗把票交給他：“去吧，挑一輛車。”
小季糖拿著票，交給工作人員，然後走進去，認認真真地挑選起來。半晌，他挑了一輛印有沸羊羊的棕色碰碰車。
在他眼裡，沸羊羊是羊村裡最厲害的羊，想必印有沸羊羊的車一定也不差。至於那些坐美羊羊的碰碰車，肯定會被人撞來撞去。
殷朗完全不知道季糖內心機智而巧妙的想法，他有點擔心這車塞不下自己的腿。
他的腿太長了。
——結果和他預料的一樣。
小季糖整個人都坐進去了，在裡麵打個滾空間還綽綽有餘。可殷朗的腿放不進去，不然就隻能架在外麵了。
工作人員連忙為殷朗換了一輛大號的碰碰車，殷朗這才能勉強得坐進去。
大號的碰碰車上麵印的不是沸羊羊，而是美羊羊。
小季糖：“…………？？”
小孩站在大號碰碰車前，怎麼都不肯坐上去，有點小委屈地攥著衣角。
殷朗問道：“怎麼了？”
“上麵印的是美羊羊，美羊羊很弱的，碰碰車肯定會被人撞來撞去。”小孩小小聲地嘀咕道。
殷朗：“…………？”
殷朗想起季糖並不知道換車的原因，便解釋起因為他太高大了，沸羊羊的車塞不下他。
小季糖聽罷，乖乖地點點頭，雖然有點不情願，但還是坐進去了。
碰碰車要開始啟動了。
場地內有很多輛碰碰車，每碰到一輛車，車內的顯示屏都會顯示出加分。一場遊戲下來，誰的得分最高，誰就贏。
開始之前，小季糖扯扯殷朗的衣角，在殷朗耳邊嘀嘀咕咕：“叔叔，其實我長大也想像你這樣高大。”
殷朗：“……”
他家的季糖，好像長到一米七就不長了。無論季糖買多少鈣片天天運動，也隻有這麼一點大。一米九八的他，輕易能將季糖一整個抱在懷裡。
彆的不說，其實這個身高差在床上還挺有用的。
不過現在的季糖還是個小孩。
殷朗為了維護小孩的自尊心，他輕笑道：“嗯，你會和我一樣高大的。”
小季糖笑了，眼睛眯起來，像一對小月牙。
碰碰車遊戲開始了。
殷朗下意識地想去攥方向盤，然後踩引擎啟動車子。可他卻發現這碰碰車不但沒有方向盤，連引擎踏板都沒有，隻有紅紅綠綠的幾個按鍵。
殷朗：“？”
他戳了戳其中一個按鍵，碰碰車發出雞叫聲一般的鳴笛音。
殷朗還沒來得及試第二個按鍵，一輛碰碰車徑直向他們那裡撞去。砰一聲，碰碰車被撞得後退幾米，顯示屏也彈出【-10分！】的大字。
小季糖：“……”
殷朗搗鼓了一會兒，終於懂得這車怎麼開。需要同時按下綠色按鈕和紅色按鈕。
可他準備去開車時，發現車子開不動了。
場地內響起工作人員的聲音：“遊戲結束！第一名是4號車，一百分！第二名……”他一直在播報名次，殷朗不見他念到自己的名字，皺起眉。
念到最後，殷朗才聽見自己的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