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風月祖師爺 戲子祭酒 12745 字 4個月前

樓下有姑娘在叫掌櫃,許是有事,掌櫃出去後,屋裡隻剩謝瑉和胡車兒。

胡車兒對謝瑉的話沒大聽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好心辦壞事,一時有些萎靡。

謝瑉道:“胡兄莫要自責,其實謝瑉確有一事相求。銀子的事,他人也能借些,獨獨這件,非胡兄不能成。”

“何事?”胡車兒聽他言這件事如何重要,隻能自己辦,黯淡的眼瞬間亮了起來,“什麼事都好說,包在我身上!這次兄弟我一定不會再搞砸了。”

謝瑉並未第一時間答複,他走到門邊關嚴門,方才湊到胡車兒耳邊,低聲道:“這樓裡有人要害我。”

“什麼?”胡車兒大驚。

他向來以為除了那些個天生腸子就烏黑的貪官汙吏,餘下的都是善人,如今陡然聽謝瑉說他常來的青樓就有人想加害謝瑉,一時難以置信,心道這惡人竟無處不在。

他的好兄弟豈會撒謊?

謝瑉道:“所以謝瑉想求胡兄幫忙,今夜子時,帶謝瑉悄無聲息出去。”

“甄太監限製你進出了?”胡車兒怒道。

謝瑉道:“並非,隻為掩人耳目,謝瑉恐是找到了那人加害謝瑉的證據,所以想去尋個大夫,暗中驗看一番,又怕此舉暴露,促使那人加害於我,是以求助於胡兄。”

“本來胡兄替我神不知鬼不覺去一遭,最是方便,隻是其中曲折,道來複雜,有難言的地方,才非親身去不可,並非我不信任於胡兄。”

“我怎會懷疑,無需解釋。”胡車兒道。

謝瑉眼中適時流露出幾分仰慕,道:“我聽掌櫃說,這等偷取一人的本事,全天下隻有胡兄……”

他這話有誇大的成分,胡車兒卻聽得飄飄然,心想他對自己竟如此信任,將這般關乎性命的事交托,他忙道:“那我該如何行事?”

謝瑉道:“今夜子時,謝瑉會鑽進麻袋裡,將自己放在窗邊,胡兄一來,提著麻袋跳窗出青樓即可。”

胡車兒偷盜寶物的事乾膩了,如今被囑托偷人,又緊張又覺新奇,躍躍欲試。

謝瑉拉他到窗邊,指點他到時麻袋所放的位置,又將他的屋子在青樓什麼方位告知。

胡車兒知他謹慎,道:“兄弟莫要擔心,我乾的就是這一行,辨路、斷方位、尋物,再精通不過,絕不會摸錯。”

謝瑉放下心,繼續道:“為防加害之人察覺戒備,你順著這條道穿過巷尾,將麻袋放在後邊不遠的小樹林裡,就自行離去。”

胡車兒順著謝瑉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條在青樓左側的狹窄巷道,就在他們如今所站的窗下,胡車兒是知道這條道的,收糞水的淩晨總打這兒過,難免潑點糞在這道上,又非官道,無人打掃,青樓也懶得弄,是以這條小巷臭氣熏天的,越發沒人去了。

謝瑉沉聲道:“拿到就下去,過程越快越好,莫要同我言語,放下便若無其事地走,莫要回頭,回去路上若是遇見可疑之人,想辦法與他周旋,助我脫身,胡兄能否做到?”

他帶著點質疑的話讓胡車兒一激,道:“這等小事兄弟我要是做不到,頭擰下來給你當鞠踢!”

謝瑉忍不住笑了:“哪舍得?”

胡車兒癡癡地笑,心下甜滋滋的,隻道他這好兄弟比女人還令人著迷,誇上一句,能讓他樂上三天不止。

二人約好後,謝瑉從胡車兒帶來的包袱中拿了一些能現用的銀票,就讓胡車兒將剩下的又帶了回去。

若不是意外結識胡車兒,這點銀錢可搞不定一具屍體。

小半個時辰後,胡車兒跳窗進來,按照謝瑉吩咐,給他帶了個結實牢靠的麻袋和一身普通老百姓所穿的短褐。

青樓裡小倌為了美觀和助興,穿的衣服下擺極大,袖長而收腰,且顏色多鮮豔,極不方便行動。

-

胡車兒走後,謝瑉將衣櫃裡的屍體拖出,塞進麻袋,仔細封上口,又放回衣櫃。

他脫下衣服,連褻衣也脫了,貼身換上胡車兒偷來的短褐,然後在外麵套上他平素所著外裳。

忙完這,謝瑉又將藏在衣櫃底部的藥盅取出,用前一日偷藏的湯匙挖出藥渣,填塞進已被他摳空的胭脂盒裡。

他將藥盅紋絲不差地放回原先的位置,然後把小胭脂盒塞進了裡衣口袋。

謝瑉很清楚知道,時間不等人,目前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處理屍體,任何其他打算都得為之讓路。

之前的謝瑉是否死於毒殺,這個問題的答案在眼下並不重要,因為真正能瞬間要他命的,是那具藏在衣櫃裡的屍體。

一旦被發現,他的命就被攥在彆人手裡了。

如果是甄太監的人發現,他未必會死,因為甄太監貪財無德,不講殺人償命,隻想他替他賺錢,但有這樣大的一個把柄在他手中,他再想脫身就難了。

其他人發現,隻可能更糟。

掌櫃來路不明,善惡難辨,敬而遠之,暗中試探方為上策。他做任何事,得避著他。

掌櫃心思縝密,頗為圓滑,像是見多識廣的,之前見他酒醉,竟著急說出“不就為個幾百兩,你至於嗎”這樣的話,極有可能本身頗為富貴。

畢竟對一個青樓掌櫃來說,他光乾這份工,不收嫖客賄賂小費的話,可能一兩年都掙不到幾百兩。

大楚的幾百兩,相當於現代的幾萬塊,一個低賤的小倌陪一頓酒就能得到這個數,在一般人眼裡,絕對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他卻覺得不值,其中深究起來,學問可就多了。

但他現在沒空深究。

之前的謝瑉若真死於毒殺,他也不用再低調避退,因為沒用。

他活著,活得好好的,對加害之人來說,就已經是他發現端倪的鐵證。

該來的總會來,他躲不掉。

而之前的謝瑉若真死於毒殺,這毒效力來的這樣慢,大夫又瞧不出來,足以證明下毒之人有所忌憚,不敢明目張膽行事,想把之前謝瑉的死偽裝成身染惡疾病逝。

那他們就算再對自己下手,也勢必會避著眾人,用陰毒鬼祟的手段。

而對待鬼祟最好的辦法,就是張揚放肆。

越張揚,他們越不敢下手。

-

白日的青樓是昏昏欲睡的,除了飯點,小廝姑娘都在補覺,這裡的一群人晝夜顛倒,晚上才真正活過來。

又到了夜間,青樓剛熱鬨起來,甄太監府上來的下人就將掌櫃叫出去了。

那下人舉止傲慢,說話聲尖酸刻薄,擺得一股子官家氣,好像他才是主子,掌櫃弓著腰,賠笑與他周旋片刻,才鬆了口氣,轉身上樓,心道這謝瑉來事的本事真不小。

不過這人,不怕會來事,怕的是來事了也沒人注意,沒人願為他駐足花時間。

謝瑉顯然不在這一類,他擺明了隻是個小倌,卻惹得各路大爺費心費神與他糾纏,甄太監被他氣得可是一天都沒吃下飯。

底下姑娘手和嘴都在嫖客們身上,眼睛卻瞅著門外,如今見掌櫃神色,暗喜謝瑉要遭殃了。

他眾目睽睽之下不收胡車兒帶來的寶貝,可是把甄太監得罪慘了。

是個聰明的,就該收下胡車兒所贈,轉頭獻上討好甄太監,他倒好,這時候裝清高立牌坊,一點不識趣。

這下嗜財如命的甄太監鐵定叫他好看。

甄太監這兩日定是在為謝瑉物色顯貴的恩客,若是因此記恨他,保不準給他找個腦滿腸肥又愛折磨人的老爺開|苞,姑娘們想到這,就不住發笑,畢竟那些個花樣多、床上變態的爺可不少。

這樓裡,雖說都是伺候,伺候什麼人,講究可就大了。

最頂尖的爺,當然是錢權兩得、儀表堂堂又榻上溫存的,權能庇佑,財能富貴,相貌助興,乾事養人。

隻是這種爺,提著燈籠都難找,就是找著了,也輪不到她們,都說什麼鍋配什麼蓋,他們眼光挑剔得很,入眼的不是花魁頭牌就是名妓絕色。

稍次一點的,有權無財。權能生財,都說十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當官的隻要不是抱著為民請願的抱負和兩袖清風的要求去的,借職權便利撈點油水,積銀末成銀山,不過是時間問題。

官府裡,有權無財的大多年輕,初入官場,這種的逮上一個,釣個幾年,銀子也就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了。

姑娘要是對自己的手段有把握,對方又是個深情的,將賭注壓在人身上,心甘情願地跟人家,到也不全是賠本買賣,但也的確有風險,不乏睡了翻臉不認人的主,那就是又倒貼錢又虧色了。

再次,就是有財無權的。權能生財,財卻不大能生權,畢竟商人再有錢,也隻是良民,士農工商,商最末,官和民,又是天壤之彆。富商有再多銀錢,也隻能巴結官員行事,真要翻身,要麼等天災花銀錢捐官,要麼就是讓自家子嗣科舉,自個兒光想靠砸錢弄到實職,無異於癡人說夢。

再往下,就是無權無錢的老百姓了,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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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剛到謝瑉住處,就見謝瑉往外走,問了問,聽他說出去,心道果然是去查藥了,難怪反常地夜間離開。

有賣身契在,甄太監一點不怕樓裡人出去,畢竟逃到哪兒,官府都能給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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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子時,胡車兒按照謝瑉吩咐,順利飛簷走壁拿到麻袋,一拎果然是一人重,抱著那團,的確是冰冰涼涼的皮膚觸感,胳膊是胳膊,腿是腿,是謝瑉無疑。

他扛著麻袋迅速從窗邊跳下,然後憋著一肚子得意的話,在巷子裡一路飛奔,不出三兩分鐘,就到了謝瑉所說的小樹林。

他將麻袋輕撂下,準備明日找謝瑉討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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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瑉早些時候從青樓大門出,繞了一圈,一早就在樹林裡等著,見胡車兒將麻袋放下走遠,便出來拖走了麻袋。

他費了一番勁,用石頭砸毀屍體的臉,將之埋掉,用乾土蓋了起來,偽裝成挖之前的樣子。

他先前仔細檢查過,之前的謝瑉身上並無特殊胎記和痣,有辨識度的隻有臉,這具毀容的屍體就算被發現,也不會讓人聯想到之前的謝瑉身上。

——隻要沒人能證明,毀容埋屍的事是他乾的。

所以無人證極重要,他隻能選擇偷梁換柱這種方式。

埋了其實是有隱藏風險的,畢竟屍體就是證據,一把火燒了才是死無對證,隻是條件有限,他無法這麼做。

屍體燒了味兒大,加上有火光黑煙、骨頭炸裂聲,肯定第一時間被發現,他不會武功,到時候被抓個正著,就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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