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來個女子,個個通身的氣派,不是穿金戴銀俗豔外放的氣派,一舉一動間不經意流露出教養和氣質。
她們定是富貴人家養出來的——眼界高,見識廣,規矩好。這氣派她們除非飛上枝頭,不然死也學不來。
十三位姑娘跟在俞忠平身後進了生門。
眾人滿臉震驚。
千金小姐怎會眾目睽睽造訪汙穢醃臢的青樓?
她們莫非是——
眾人一時炸開了鍋。
俞忠平等最後一位姑娘進了門,故意一般“砰”地將門重重關上,將那些探尋的眼光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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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瑉紆尊降貴,親自招呼小廝丫頭們過來擦凳子,姑娘們本就打量著青樓,見他這般,麵露善意。
世子府密不透風、誰都出不去的圍牆仿佛消失了,她們眼帶新奇,以往陰然木木的臉也都明豔上揚起來。
賬房呆呆地瞧著這些個巧笑倩兮的姑娘,隻覺冷冷清清的青樓都明亮了,耳邊的聲音婉轉動聽。
“謝老板這是做什麼?”那個最先從馬車上下來的姑娘見他替自己倒茶,笑說。
“你們都是我的搖錢樹,不得好好供著?”
姑娘們怔了怔,都笑了。
問話的姑娘叫葉錦娘。先前她收拾東西時,謝瑉剛好來拜訪她,和她閒聊了幾句。
她本以為楚王的入幕之賓定同所有飛上枝頭之人一樣趾高氣昂、倨傲優越,可他半點沒架子,說話也有趣得很,比世子還好玩兒。
若是尋常男子,她們難免心有隔閡,且要避嫌,偏偏他也出身低微,乾的和她們是同樣的勾當,都被外麵人瞧不起,這就多了份感同身受、惺惺相惜的親切和理解。
就像謝瑉說的,他和她們才是一夥人,真正理解她們的處境,能幫到她們。
因為他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攀上了一人之下的楚王,才有了今天。
謝瑉招呼下人們去打掃房間,道:“先委屈姐姐們幾天,正經事明天再議,我還要點時間安排,先接你們過來,是怕世子爺反悔。”
姑娘們忍笑,世子爺三分鐘熱度她們都知道,朝令夕改倒不大會,因為好麵子,總之先接過來萬無一失。
謝瑉坦言道:“等稍有了些銀子,謝瑉就將這重新整飭一番,讓姐姐們住得舒服。”
“無礙,”許依嫻道,“這住的可比我在世子府上好多了。”
說話的是個體態豐腴、年紀稍長的姑娘,麵貌成熟大氣,五官端莊明豔,讓人想到人間富貴花。
“許姐姐總愛替我打抱不平,那群人排擠你是定然的。”葉錦娘歎道。
許依嫻道:“現在可不出來了麼?在世子府還得天天裝一副愛世子愛到寢食難安、日漸消瘦的樣子,你看我又長了一圈肉……”
葉錦娘直搖頭:“你要是對世子上心點,何至於此?”
俞忠平萬萬沒想到這些表麵恭順的姑娘私底下是這副模樣,忍不住瞅了一眼謝瑉。
謝瑉怎麼在主子背後編排主子,他可不知道,主子也不知道。
見她們聊開了,俞忠平吩咐下人去做彆的事。
葉錦娘這才摘了麵紗,不好意思道:“其實我長得不好看,也就是歪打正著戴了麵紗,外頭那些才那樣追捧我,我不是搖錢樹,我就是待不下去了才出來的……”
她五官秀麗,讓人聯想到杏花微雨,可惜臉型有瑕疵,下巴太寬了,視覺上將整個美感破壞了。
這也是世子一直不喜歡她未召見她的原因。
謝瑉道:“無礙。”
“我這模樣其實不如外頭許多妓子——”
謝瑉搖頭:“你見世子必然要露出麵容,因為是去侍寢的,可你見客人,又不肖伺候他們,隻需釣著他們。”
葉錦娘笑了:“猶抱琵琶半遮麵是麼?”
因有缺陷才跟謝瑉走的幾人眉心舒展開來。
“而且大多數男子對長相的挑剔並未到吹毛求疵的地步,更在乎的是感覺。”
“感覺?”
“嗯……大概是一種心理上的不正當想法。”
這些個姑娘不是青樓裡出來的,就是歌舞妓出身,謝瑉一說就懂,麵上有幾分心照不宣。
俞忠平表情變幻莫測,不知為何謝瑉說什麼,他總能聯想到自己主子。
許依嫻謔道:“謝老板,你這身份挺好,又懂男人又懂女人。”
許依嫻和葉錦娘對視一眼,互相眨了下眼,許依嫻湊近謝瑉,悄聲說道:“我家世子爺,是不是對謝老板也有意思?”
她是壓低聲音了,可她嗓門本就大,壓低了也不小,幾個姑娘都聽到了,紛紛發笑。
楚王的人俞忠平還在,謝瑉麵色不變,喝了口有些涼掉的茶:“這可說笑了,世子是愛護你們,才放你們出來的,同謝瑉有何乾係?謝瑉隻是個出謀劃策的。”
許依嫻笑道:“謝老板這就不坦誠了,這裡可沒有外人,我們天天揣摩世子爺的心思,怎會看不透?他氣成那樣都沒潑你茶水,還破天荒放下麵子答應你,定是——”
謝瑉不動聲色道:“定是愛屋及烏,因為我是楚王的人。”
俞忠平的臉有點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