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三安算是給覺得現在日子還不錯, 生活充滿奔頭的顧東突然間來了狠狠一擊。
相對比以前，一個人的孤苦伶仃, 吃不飽穿不暖，顧東覺得現在有家有媳婦兒的日子真的是還挺好的, 這樣的日子讓他覺得舒服，覺得美妙, 他覺得很幸福。
但是就是在他覺得這一切都很好的時候，對現狀很滿足的時候，艾三安的話提醒了他。
這樣的生活真的好嗎？
好，相對之前好的簡直像是在做夢。可是對比其他的呢？雖然常說知足者常樂，但是沒有誰看著彆人過錦衣玉食，自己在旁邊吃糠咽菜就真的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快樂的。
顧東覺得艾三安有些話真的是挺對的。
住院的這些天, 他有看到接觸到城裡人, 雖然真沒感覺他們有那點比他們村裡出來的高人一等, 甚至顧東有些還看不上。
但是有一點呀, 城裡人不用整天頂著大太陽, 風裡來雨裡去的。就像當初知青下鄉, 隻因帶著“城裡來的”這幾個字，好些村裡人不自覺的覺得矮人家一頭, 覺得不是一路人。
段雪、付芳齊放他們的素質整體上看, 確實某些方麵強過村裡人, 就連他自己比較討厭的曹愛國, 人家有時候還能拽兩句詩文呢。
雖然看著是個酸書生小白臉, 看是在不了解品性的時候, 站在那，確實比村裡的小夥看著更像個知書達理的文化人。
哪都有受苦的，哪都有享受的。
如果自己沒有親身感受過這些差距，顧東可能也不會有這麼強烈的差彆意識。
但是這些天，一波又一波的城裡人過來看望他這個“英雄”，有工人，有學生，有記者，有附近各村的先進青年，有文化宣傳的乾事，甚至還有縣長公安局領導。
這些人裡無論是男女，幾乎一眼就能從一個人的穿著和談吐裡大致判斷出來他們的生活環境或者是工作環境。
環境尤其是生存環境給人打下的烙印，其實是刻在人的骨子裡的，當官的再平易近人，也不可能和村裡的二嘎子成為好朋友。
以前有糧食吃，不餓肚子，有機會能娶上媳婦兒，這就是顧東的追求，但是現在呢？
這樣的生活就真的是好的嗎？就真的是一輩子就這樣嗎？顧東在心裡問自己。
他一個男人，一輩子泥裡刨食其實沒什麼，隻要他自己沒怨言、不嫌棄，其他人也說不出什麼。
但是艾草呢？讓艾草跟著自己一輩子在那個小村子裡，東家長西家短，每天就隻看到村子的那片土地？
艾草不是普通人，她有自己的秘密，她有糧食，而且好像有好多，她可以不愁吃穿的，但是秋收的時候依然需要去和自己下地累死累活的。
如果哪一天艾草厭煩了這樣的日子，自己離開了怎麼辦？
對呀，如果艾草哪天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離開他，離開這個家，那麼他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個可能，顧東的腦子就跟一瞬間被雷劈過一樣。
之前艾草的事情，他壓抑著不問，是不想逼她，是想尊重她，等她真的心甘情願告訴自己的時候，再說。
但是現在呢，有些東西摸不著，握不住，巨大的恐慌占據顧東的心頭，他有一種，艾草隨時會消失的感覺。
一個地主家的“兔崽子”，無父無母，還算是半個文盲，說起來，雖然他自己不認為，但是真的要把條件擺出來，在村子裡他這種，真的是連艾三安都不如呢。
想東想西的，顧東越想越覺得心裡不舒服，難受極了。
艾草回來的時候，看著病床上，眼神無焦，不知道在發呆想什麼的男人，輕輕拍拍顧東的手臂。
“怎麼了？想什麼這麼入什麼呀，我進來房間你都沒有注意？”艾草一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