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達米安說出“托德”這個名字的時候，因為身體狀況而有些失控的布魯斯, 明顯呼吸產生了停頓。
傑森·托德。
他失去的那個孩子, 他最大的遺憾之一，在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無法保護家人的八歲男孩兒的時候, 又一次因為自己的無能, 而失去的孩子。
他仿佛……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布魯斯心底湧起複雜難辨的情緒, 有難過, 有遺憾，有悲愴與無奈, 也有好不容易尋回的平靜。
他眼珠轉動, 鋼藍色的眼瞳看向隻留個後腦勺給他的男孩兒, 語氣冷硬：
“你該受到教育了, 達米安。”
這話說出來, 達米安就不愛聽了。
在見到蝙蝠俠之前, “父親”在達米安的短暫卻複雜的人生裡隻是一個冰冷的代號。他作為刺客聯盟“完美的繼承人”, 由母親塔利亞創造出來，接受著外公, 刺客聯盟的首領雷霄·艾爾·古爾的教育，在刺客聯盟中長大。
他足夠聰明，足夠優秀, 也足夠清醒。他遠遠超過同齡人, 或者說超過這世上大部分的人，他不覺得自己需要受到什麼“教育”。
男孩兒硬邦邦地反駁：
“我的能力足夠強大，根本不需要接受什麼奇怪的教育。”
布魯斯微微合眼：“你應該學會尊重, 達米安，尊重生命，尊重人。他們是你哥哥。”
達米安：“我不承認那些廢物是我的兄弟，他們不配，也不值得我尊敬。”
布魯斯：“你差點殺了提姆。”
達米安冷哼一聲：“也沒看你有多在乎。”
蝙蝠俠冷冷地看著叛逆的熊孩子，但可達米安根本不是個會主動服軟的孩子。他梗著脖子，凶惡的綠眼睛直接瞪回去：“我需要確認自己的地位，殺掉德雷克取代他是最簡單的做法。”
布魯斯：“我們不殺人。”
達米安：“可笑！”
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容顏擺著相似的冷硬表情，這些事兒上，這對還沒有磨合好的父子根本沒有達成共識。
不過犟到最後，妥協的不是成年人，而是小孩兒。
達米安憤憤地收回視線，又把後腦勺留給父親。他攏了一把披風，將他搶來的那件羅賓製服完全地裹起來。
他聽見布魯斯開口：
“塔利亞到底要做什麼。”
達米安緩慢地眨動了一次眼睛，沒有回答。
一個月前，他終於被母親告知，原來他是有父親的：
布魯斯·韋恩，或者說蝙蝠俠。當這兩個名字融合在一起，他父親的人生就是傳奇。
所以，在沒有見到父親之前，達米安已經對所謂的父親產生了興趣。他以為這點興趣會在見到父親的時候消失，可事實上，他對布魯斯·韋恩的“興趣”反而越來越濃。
他甚至在某個瞬間，產生了不再回到刺客聯盟的想法。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他能坐在這裡，是因為母親對他有要求。
布魯斯語速放緩：
“我知道你不想來我這裡。但是，你是我的兒子，我要對你負責。”
男孩兒暴躁地扭過頭。
“收回你這句話，”達米安說，“我不需要你的‘負責’，我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奪來的！”
布魯斯扯著嘴角，突然笑了一下。
他指尖動了動，沒有對男孩兒伸出手。他微微後倚，語氣十分肯定：
“塔利亞讓你跟著我，不是要你跟我學什麼吧。”
達米安抿著嘴不說話。
“她還在向‘超級士兵血清’下手。她想要複製美國隊長身上的成功，她想組裝她的軍隊，”布魯斯道，“是她，還是雷霄。”
達米安扭頭，看了一眼他的刀。
“外公死了。”他的語氣很冷淡，好像說的隻是個陌生人。
這個消息就算是蝙蝠俠也沒有想到。
畢竟，他和刺客聯盟也算是糾纏了十幾年，他知道雷霄，知道他控製的拉撒路泉。那口泉水成就了雷霄·艾爾·古爾，隻要拉撒路泉在，那個男人不該死去。一定發生了什麼。
達米安沒有解釋。他隻是仰頭，望向他的父親。
男孩兒那雙漂亮的翠綠色眼睛裡一片深沉，是對世界，對生命的漠視，可眼底，在他自己永遠無法察覺的地方，卻翻滾著生機勃勃的濃綠，是對未來、對生存的渴望。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說出來，可他說了：
“喪鐘殺了外公。母親接手刺客聯盟，已經和很多人聯手。她在製造怪物。她想要的還沒有得到，得到的都是沒用的廢物。”
裝滿劣質血清的箱子就在他們身後。
美國隊長出現前，就有無數的組織與人在研究“增強血清”，也就是所謂的“超級士兵”血清，而美國隊長的出現證明了血清的存在，更引燃了研究人員的情緒。他們前赴後繼，這麼多年，從未放棄過研究，不管是軍·方政·府私下，還是那些組織機構。
蝙蝠俠見過太多的，被血清藥劑轉化的“怪物”，至少在哥譚他就見過不止一例，毒液也有，人蝠也有。隻要人類的欲望在膨脹，那些無謂的犧牲就永遠不會停止。
蝙蝠飛機正在向哥譚行進，預計再過幾個小時就能到達。
布魯斯和他的兒子對視。
“你想留在這裡嗎？”
達米安沒動。
男孩兒深深地注視著這個會改變他人生的男人，好像正在做最後的確認。
終於，他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布魯斯內心湧現出一種欣慰。
他開口：“回去之後，向提姆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