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遙匆忙到都沒來得及換鞋,隨手拿了件大衣披在身上就往樓下跑，以至於當他衝到那輛越來越眼熟的紅色騷包小轎車旁邊時，拖鞋甚至都快被他踢到街的另一側。
他停在駕駛位旁邊,低下頭，透過漆黑的車窗往內看。夜色降臨,再加上不清楚是不是中原中也用了防窺玻璃，清水遙發現他根本沒辦法從他的位置看到裡麵的樣子,隻能與車窗上倒映著的自己的影子乾瞪眼。但是好在他能確認這輛車就是中原中也的——整個港口Mafia隻有他喜歡用這種看上去就很風騷的車,儘管中原中也本人其實並不是做事喜歡高調的性格。
“你好？”清水遙敲了敲車窗,“有人在嗎？哈嘍？”
“中也？你在裡麵嗎？”
“在這裡停車的話明天早上你就會發現你的車門上被貼了巨額罰款單,所以——喂？”
無人回應。
街道上安靜地隻有他一個人碎碎念的聲音。
清水遙擰眉,猶豫了一下,再次把自己貼近車窗，兩隻手比了兩個圓形，當做維持眼睛跟玻璃之間距離的橋梁——好吧，這樣說有點裝模作樣，實際上他就是腦子一抽,跟小孩子一樣以為把手當做望遠鏡就真的能看清前麵的東西。
不得不說，如果從車裡麵看到清水遙這樣的動作的話，效果一定非常滑稽,但實際上的是周圍仍然安靜，車裡也並沒有出現嗤笑的聲音。
難道真的不在？中也就是臨時路過順便把車停到這裡了？清水遙再次直起身體，困擾地最後一次試圖敲敲窗戶：“……中也？”
夜晚的寒風卷起了清水遙的衣擺，他縮了縮脖子,決定回去再想辦法跟中也聯絡，至少要弄清楚中也最近的狀況——但正當清水遙猶豫著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確認的時候,漆黑的車子內部不知什麼時候居然亮起了一個橙色的小火點！
清水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重新踱步回來：“中原中也？！”
清水遙很少這麼直呼中原中也的全名，他都快想不起來自己這麼上次對待中原中也是什麼時候了。
他拍打著窗戶，還狠狠踢了一腳這輛價值不菲的轎車的車胎：“給我開門！我看到你了！在裡麵裝死很好玩嗎？！”
火星閃了閃，就像是點燃的香煙被人狠狠吸了一口時的樣子。
“你再不開門我可就打電話喊交警來把你的車拖走了！”清水遙低聲咒罵著，終於等到了車子重新發出一聲轟鳴，然後看到的便是緩緩下降的車窗後麵中原中也模糊不堪的麵龐。
中原中也叼著煙，皺著眉頭與清水遙對視，然後在清水遙被車內酒精與香煙彌漫到一起的味道嗆得狠狠打了個噴嚏的時候，選擇把四個車窗全部打開了。
清水遙瞪著他，咬牙，把駕駛位上的人往旁邊一推，然後上半身探進車子裡，找到了門鎖的開關。“啪嗒”一聲，清水遙扯出冷笑：“乾嘛，鎖著車門讓我進不去？”說著，他把駕駛位的門打開，將中原中也徹底擠到了另外一邊的副駕駛位上。
中原中也被推得一個趔趄，本能地感到不悅，但他卻並未多說什麼，而是慢吞吞地調整好自己的姿勢，重新窩回了座位裡，並閉上眼睛，打算把這根香煙吸——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抽煙。”
清水遙麵無表情地搶過中原中也夾在指尖的煙蒂，狠狠摁滅後扔進了車載垃圾桶裡。垃圾桶內的景象讓清水遙皺緊的眉頭稍稍鬆了一點——並沒有想象中那種堆滿煙頭的恐怖場景，隻有零星幾根煙蒂，看樣子應該都是不久前才抽掉的。
中原中也反應遲鈍地盯了一會自己空蕩蕩的指尖，又轉頭看了一眼清水遙的臉，沉默，什麼也不說地縮著脖子轉了個身閉目養神。
清水遙怒了：“你還無視我？！”
他抓住中原中也的衣領，把人拉到自己這邊，然後用力捏住中原中也的臉頰並向外拉扯。
“說話！你怎麼在這裡又是抽煙又是喝酒的！”
中原中也吃痛地抽了口氣，嘟囔了一聲疼，清水遙見狀隻好鬆開手，但仍然狠狠瞪著他。
“……真沒禮貌。”
清水遙氣得拍方向盤：“我讓你回答——你抖什麼！誰讓你抖了！”
被突然暴脾氣的清水遙嚇了一跳的中原中也撇嘴，把臉扭向了窗戶的那一邊，拒絕再與清水遙對視——儘管他依然能夠從窗戶上看到清水遙怒氣衝衝瞪著他的樣子。
“真搞不懂你在生什麼氣。”中原中也小聲嘀咕。
“你以前不抽煙的！”
“男人抽根煙怎麼了？”
“我討厭你這種相當大男子主義的說法，但我現在不想跟你吵架——我們先換一個問題，”清水遙深吸一口氣，“為什麼不聯係我？”
中原中也：“……”
“因為你說你無法休息，我才答應你那個莫名其妙的——”
“我們以前認識嗎。”
沒想到的是，中原中也平淡的一句話，居然完全堵上了清水遙的嘴，讓他一瞬間就忘記了自己那些準備好的說辭。
清水遙張張嘴，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你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我不知道，”中原中也定定地看著窗戶上倒映出來的清水遙的虛影，他重複著，“我不知道，這也是我覺得很難以理解的一點，按理說，如果是陌生人的話，我不可能對你如此——”
中原中也卡殼，沒有把接下去的詞語說出來，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去他該說哪個詞。他下意識認為自己不該說出來，所以他決定及時止損。
算了。
怎麼可能以前認識呢。
中原中也抿嘴，眉頭深深地皺著，看上去十分煩躁，但是礙於清水遙在場，他沒辦法把剩下的那盒香煙拿出來，他幾乎能想象到如果再次在清水遙麵前抽煙，他會是個怎樣的下場。
哈，我又不怕他，抽根煙怎麼了？中原中也的手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沒有把香煙盒從口袋裡拿出來。
清水遙注視著中原中也的側顏，他總覺得中原中也看上去消瘦得厲害：“你心情不好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有些害怕如果中原中也會追問他們上一個問題。
“我以為你今天是來找我的……你有什麼煩心事嗎？”
出乎意料的，中原中也回答了：“對，有件事情讓我很猶豫。”
“所以你今天真的不是來找我的。”清水遙乾巴巴地說。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猛地回頭的他臉上帶著詫異與難以理解：“這是重點嗎？你剛剛不是在問我有沒有煩心事？”
清水遙癟嘴：“可是你把車停在我家樓下，我以為你是來找我的，我們已經有好幾天都沒見過麵了，不過我剛剛那麼喊你你都沒有回應，要不是我最後回頭看到了你在抽煙，確定車子裡有人，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這麼停在這裡，然後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溜走？”
“我明白了，你不是來找我的。”
“你乾嘛——”中原中也也有點生氣，氣得坐直身體，但是看到清水遙的表情之後，他又突然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又靠進座椅裡，“……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憐樣子是要裝給誰看。”
“無理取鬨！”他低罵。
“我希望下次在有人關心你的時候，你至少不要說彆人無理取鬨。”
“這還是我的錯了？！”中原中也震驚。
清水遙瞪著他，滿臉都寫著“不然呢，難道還能是我的錯？”。
中原中也：“……好吧，是我的錯。”
他被氣得腦仁都嗡嗡的，但是比起之前的萎靡與煩躁，此刻中原中也的心態居然平和得不像樣子，如果是以前的話，在被氣到這個程度之前，他可能就已經手起刀落不給任何人氣他的機會了。
“所以呢，”清水遙趴在方向盤上，歪著頭看中原中也，“是什麼讓你煩心？工作？難以完成的任務？還是單純的休息不好？”
接下去要說的話讓中原中也看上去有些難以啟齒：“……”
“沒關係，我不會說出去的。”清水遙承諾。
那好吧。
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