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之前,小木屋夜裡十點。
裴澤安排客人在小木屋的睡覺位置。
金毛和紅毛說睡在地板,收拾自己的睡袋,去床尾的地板睡覺,熟練地鋪上睡袋。
裴澤就和崔哲溪睡一塊,睡大床。謝今硯還是睡在崔哲溪原來的下鋪。
崔哲溪的經紀人也過來了,專門換了一個床單和被罩。
崔哲溪幫忙一起套被罩,酸酸的,“被子前幾天剛曬過,和山山一起曬的。”
剛曬好就要給謝今硯睡。
“謝謝。”謝今硯幫忙一起牽床單。
大約謝今硯是老外,說謝謝的次數很多。崔哲溪低頭換枕頭套,忽然想起還沒有和謝今硯好好道謝,這一整天都在拈酸吃醋,“還沒好好跟你道謝,謝謝你,不是你我大概要死了。”
“不客氣,山山的藥也快做成了。”謝今硯回複說,隨後低頭整理被套。
他很真誠,而且信任山山的醫術。崔哲溪一肚子酸檸檬氣泡被戳破不少,儘管還是酸,但看謝今硯順眼了不少。
其實謝今硯人很不錯,禮貌紳士,待人真誠,沒有詭異的心思。
就是他身邊的金毛和紅毛,這兩個大塊頭,經常恐嚇他。
一個工作人員給金毛送來熱水,金毛順手接過來,一根金色的頭發粘上女孩子的衣袖。
女孩子出門,沒從廚房和餐客廳走,因為裡麵都是男人,他們睡地板和閣樓上。
窗戶被他們臨時找的大塊布料遮住了,裡麵吵吵鬨鬨的,時不時有笑聲傳出來。像是大學男宿舍。
她快速跑回山山的臥室,敲門,“快開門好冷,是我呀。”
同事開門讓她進來,“送完了吧。”
“嗯嗯。”說完就在火炭盆那邊,攏著手取暖,“你們洗好沒有?”
“洗好啦,你來洗。”
女孩回頭,見山山在泡腳,一邊用pad看書,一邊泡腳,腳拇指動著。她在看一些藝術館和收藏館經營的相關理論。
山山手指在pad上滑動,有效信息,屏幕頂部跳出幾條消息。
手指點開,才注意是微信群的消息,有上百條未讀的。
她忽然想到,謝今硯用書本蓋住pad的頂部的原因,是為了蓋住她的微信消息,不看她的消息。
老派紳士,山山笑了一下,點開微信,回複。
山外有三:【不是男友,是朋友。】
仙女飲露:【嗷嗷,居然不是男朋友!賭一個學期的早餐誰帶,我押會是你男友的!】
製霸你的心:【我也這麼押。】
一米五猛男:【舉手加一,山山你覺得他不帥嗎?是不是最帥的。】
山外有三:【帥呀。但是我更看重心靈的契合,況且謝今硯也沒說喜歡我,他背景神秘。】
一米五猛男:【那沒有啊,網上磕你們兩的人好多!不喜歡你為什麼要為你冒風險啊?差點死了誒。】
山外有三:【喜歡傳統文化吧。就像我一樣喜歡。換作是我,如果我有條件,我也會這麼做。】
製霸你的心:【哈哈哈你居然也會這麼做,真是天生一對。】
其實她覺得自己不會輕易動感情,心如磐石。曾經有穿越者告訴她,一定不能動感情。
感情是阻止穿越者們前行的東西。
即使她忘了很多世的記憶,她想,在其他世界中,她也和現在一樣的想法,不會輕易動心。
趙百錢問山山,“山山,洗好的衣服晾在哪裡?”
薑pd搬來一個脫水機,就在山山的衛生間,隻是電力不足,不能用脫水機,因此隻是洗了一些小衣服。
這個天氣,即使衣物脫水了,第二天一早,照樣結冰。
山山說,“先掛在臥室吧,明早曬在外麵。希望明早能有太陽。”
薑pd踩著拖鞋,褲腿在小腿肚上掛著,忘了放下來,邋裡邋遢的。
最近因為沒水,薑pd沒化妝,因為卸妝要用很多水,不化妝的薑pd,看起來沒這麼凶了。
眼鏡折射出電腦的藍色和白色的光暈,最近眼鏡度數又深了一百度,盯著電屏幕剪片子。
最終在電視台播出的綜藝片子,pd們也要負責剪切,把控質量。白天沒時間剪,隻能晚上來剪。
她是一個很拚的女人。
剪到一個地方,忍不住來來回回地拉進度條。山山鼻子撞到謝今硯胸上,然後用衣袖擦拭他身上的鼻水。
薑pd露出一臉姨母笑,“嘿嘿嘿。”
俞嫣然刷著牙,過來看薑pd在笑什麼,然後也跟著笑了,“嘿嘿嘿。”白天居然有這名場麵,嘿嘿嘿,好磕啊。
“還有嗎?”俞嫣然問。
薑pd點點頭,發絲亂飄,捋了一把頭發,搬出另一個好磕的,給俞嫣然看臨時pd剛剪出來的。
這個截屏發生在下午搬柴火的時候,謝今硯受到崔哲溪挑釁,手指收緊。
“嘿嘿嘿。”
兩人笑得非常“猥瑣”,剛晾好衣物的趙百錢加入,本來她是獨唯,沒有人能配得上山山,但是看到剪切出來的重點內容,心動max!
“嘿嘿嘿。”
山山泡完腳之後,回頭見她們都盯著電腦,傻笑。
“你們在看什麼?”山山穿著羊羔毛睡衣,揉了揉眼睛,長發披散,十分軟萌。
幾個女人心臟動了一下,“沒什麼,沒什麼,網上的段子。”
“對,沒什麼。”薑pd合上電腦。
“哦。”山山知道她們肯定在看彆的東西。要麼是黃色的東西,要麼是她和謝今硯的剪輯視頻。
直播中,肯定是要被“評頭論足”的,好壞的評論她都接受,不能接受也要接受啊。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這些心態她當然要有。
倒掉洗腳水後,去床上繼續一會兒,邊用軟件做筆記。
這個世界有一個好處,書的種類更繁多,還有很多古籍的掃描件,找起來十分便捷。
而她來的星際世界,最多的書是關於前沿科技發展,有關傳承和藝術的書反而很少。
晚上五個女孩子橫著睡,這樣能剛剛好睡得下。
山山左邊是俞嫣然,右邊是趙百錢。
晚上俞嫣然也好奇地問了她同樣的問題,同床的其他人耳朵豎起來。
山山說謝今硯喜歡傳統文化,才會這麼做。
俞嫣然一臉:真的嗎,我不信。
山山翻了個身,“睡了睡了,明早早點起來。”
趙百錢給山山掖了掖被子,全方位包住她。
兩個女孩子共用一床被子,然後一般到了第二天一早,都睡亂了,經常一個人霸占被子,另外三個人共一床被子。
入夜之後,所有人陷入夢鄉。
其中一個女孩,她的袖口上粘著的一根金毛。這根金毛化成淡金色的神力,鑽入山山的腦海。
十幾分鐘後,山山的眉頭皺了皺。
發生在裴澤的那個女尊世界。
黃沙遍地,隴山將軍偽裝成民女去交易市場。這個交易市場是番邦和漢民共存的,經常有各路人在此處打探消息。
這裡黑頭發和金頭發都有。
她在這裡認識了一個藍眼睛的貨郎。長得和謝今硯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漢化的成分更少。
藍眼睛貨郎極其俊美,氣度不凡,可以說山山沒有見到比他更好看的人。
經常有女人在他攤位前麵,言語輕浮地調戲他。
藍眼睛不為所動,淡笑著做生意。
其中幾個女人惱怒起來,去抓藍眼睛的手腕,“跟姐姐回去,姐姐給你花戴,給你綢布穿,還用做什麼小貨郎?”
藍眼睛反手擰斷女人一根指骨。
像是所有的狗血橋段,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之後山山每次去集市,都要從他那裡買點東西。
不用他找錢。
有一天他忽然問,“我可以跟你走嗎?”
隴山一愣,“可以啊。”
再後來,藍眼睛加入軍隊,是軍隊裡唯一的男人,成了她的軍師。
在他的幫助下,隴山軍屢戰屢勝。
她也與藍眼睛成為至交好友。
她麾下的年長的副將勸諫她,“番邦人不可信之。將軍若是實在喜歡,納入帳中便可,萬不能整天攜著一個藍眼男人拋頭露麵,於將軍,威嚴有損。”
“將軍,您若是與他同帳,切記叫他喝避子湯,您切莫懷孕,現在不是懷孕的時候。”
她咳嗽一聲,“本將軍自有考慮。”
她和藍眼睛是好友啊,為什麼都說她和藍眼睛有女男之情呢?
另外,還有副將屬意將兒子嫁給她,又說起她兒子書蘭欽慕山山許多年。
老副將權權愛子心,“大勝回朝後,還請隴山將軍能屈尊降貴見小兒一麵。如果您不喜歡書蘭,讓書蘭當個通房也是好的,書蘭隻求能伴將軍左右。”
當初這位副將能來幫她,也是因為她兒子書蘭一片癡心的緣故。這幾年的戰事,副將的頭發,從花白熬到全白。
隴山走到如今的位置,明白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隴山軍內,多年來維持微妙的平衡。
“好。”隴山點頭,“回去之後安排我和書蘭見一麵。”
副將大喜,起身準備出去,“老臣這就去寫信告訴書蘭。”
隴山瞧見帳篷的一角微動。
副將出去後不一會兒。
藍眼睛進來。
藍眼睛擺出棋盤,“今日下棋嗎?”
“下。”
和藍眼睛在一起,是她最放鬆的時候。
下棋的時候,隴山一直在想,與其和不喜歡的男人成婚,還不如和藍眼睛成婚呢,至少她喜歡藍眼睛。可惜,身不由己。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最後她輸了。
“你今天心不在焉。”
他灰藍色的眼眸,在燭光中,像一團化不開的暮靄。
“君燕。”
“你今晚一直在看我。”
“啊,是麼,哈哈。”隴山尷尬地笑。
“我沒書蘭好看麼?”
隴山呆楞。
藍眼睛自知失言,“我剛……”
她搶白,“你比他好看,好看多了!真的!”
說完之後,兩人矜持地笑了笑,彼此像是確認了共同的心事,在各自心頭炸開,心酥酥麻麻的,笑得也酥。
君燕真好看呐,還聰明。是她見過最聰明的男子了。
一起收圍棋棋子時,兩人的手指不小心觸到一處。
藍眼睛的手指瑟縮了一下。
隴山的手也不好意思地後退,以前大大咧咧的,觸碰到數次沒有任何異樣。
今晚仿佛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轉念一想,她是女人啊!女人當然要主動一點!
於是收下一顆棋子的時候,色膽包天,拉住了他的食指。
藍眼睛冷白色的麵皮暈染上紅暈,她好想親一口啊。
呸呸呸,隴山不知足地覆蓋著了他的手背,他手背皮膚細膩,不像她,十分粗糙不說,還滿是疤痕。
她像傻子一般,看了他許久。
藍眼睛垂著眼皮,耳根也是紅的,沒有收回手。
直到燭花爆裂開,隴山才知道手心出了許多汗。
不好意思地用袖口擦了擦他汗濕的手背。
兩人的關係,發乎情止於禮,最多在晚上拉一拉手。
而拉一拉手,臉都要紅好久。
藍眼睛從沒有和她提過名分那些事,隻是每次書蘭的母親來,他都會不開心許久。
然而好景不長,一場大戰作戰失利,藍眼睛的作戰計劃被敵方知曉,隴山軍死傷過半,隴山也受了重傷。
她們把所有的過錯歸咎在藍眼睛身上。
這是最嚴重的一次傷亡。
像是高歌之中,忽然迎頭一棒,她們被迫退到百裡開外,失去三座城池。
作戰計劃暴露,肯定有細作,她們認為隴山將軍身邊的藍眼睛是細作。
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可放過一個。
軍內微妙的平衡打破了。
她們要讓藍眼睛死。
“將軍,早說過番邦人不可信。”
“將軍,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可放過一個。”
“將軍,君燕此人憑美□□惑您,此人留下,必有後患呐將軍。”
隴山躺在床上,“君燕不是。”
“將軍,您糊塗啊!”
隴山執著道:“君燕不是。”
她咳出一口血,“誰要敢動君燕,以軍法論處之。”
幾個老副將不要命了,當晚活捉了君燕。
將他綁在火柴堆上,“君燕,如果一盞茶後,將軍來救你,那說明將軍對你還有情,我們便放了你。如若將軍沒來,那就不能怪我們。”
一盞茶之後,隴山沒有來。
君燕被活活燒死。
隴山醒來後,知曉了藍眼睛被燒死的事實。
她一言不發地坐了一天一夜。
她很後悔,如果她昏迷那晚,她把君燕帶在身邊,她們就不敢帶走他。
終究是她選擇了家國,沒選擇他。
七日後,她抓住細作,軍法論處。現在再說君燕是好人,已經沒有必要了。
那幾個參與圍燒君燕的副將,引咎下跪,請她責罰。
不是責罰的時候,她現在隻想踏平敵方,“此事到此結束,你們若是於心有愧,就和我一同戰死沙場。”
“是!”
一月後,隴山帶領軍隊取回三座城池。
最後一場仗大勝,隻是她的心臟被長戟捅穿了。
她坐在城牆頭,從懷中掏出一枚濕漉漉的棋子,望著麵前漫天黃沙。
顫抖地將棋子點在城牆。
“我們再下一盤棋。”
他最喜歡用黑棋棋子,總是讓她一步棋子。
“又是我輸了啊,君燕。”
隴山將軍望著番邦交易處的方向,你回哪裡了?
*
我認識謝今硯的,他就是君燕。山山哭醒了,喘不過氣。
趙百錢被驚醒了,“山山做噩夢了?彆哭彆哭。”
山山現在什麼都聽不見了,起身下床,打開門,去找謝今硯。
趙百錢嚇到了,披一件衣服在山山肩膀上。
大雪紛飛。
山山剛出門,謝今硯便醒了,他打開門,見到山山站在小院子中間。
門聲“吱呀”一聲,紅毛和金毛也醒了。
紅毛感知到外麵山山來了,他立刻動用神力,把這一屋子人安定住,怎麼都聽不到外麵動靜。
山山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見到他,流得更凶了。
謝今硯抬手,趙百錢垂下眼皮,慢慢走回小木屋。
謝今硯走到山山跟前。
眼淚落到臉頰就被凍住,新的熱淚下來,再次融化。
她嗓子疼到說不出話,“君……燕……”
謝今硯用指腹揩去她的眼淚,“彆哭。”
“君……燕……對不起,對不起。”
其實在那一盞茶後,火柴點燃之前,他就離開了那個世界。之後他也一直不敢去看那個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選擇家國,大於他。
她有她的立場,他沒有什麼好怨的。再多的不甘,在幾百年後,還是和自己和解。
在巡邏世界中又遇到她。
她捧起他,“好可愛的小紅狐。”
山山腦中出現了第二世的記憶,在漆黑的奈河,她撐著油紙傘,一隻紅狐出現。
紅狐剖出丹田中幾千年的妖丹,幫她換命。
“咳……”山山吐出一口血,白雪瞬間紅透。
謝今硯單手攬住她,手掌覆蓋在她的頭頂,再度封住記憶。
這些痛苦的記憶,重新化作一滴灰色的水珠子,沉入記憶的識海。
同時,微弱的金色神力逃似地竄出。
他將她打橫抱起,抱回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