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自己送給他。”
“我……”餘英英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
餘桃看她的樣子,已經猜到了幾分:
“你家裡人給你說親事了?”
餘英英依舊低著頭,沒說話,也沒反駁,眼睛裡又籠罩上了一層霧氣。
“你幫我把這個送給你哥吧,我是按照他的尺碼繡的,都繡好幾年了,那個人沒他高,用著也不合腳。”過了好一會餘英英才開口道。
如果要是在現代,她會明確的告訴餘英英:不想嫁就彆嫁!但是這畢竟不是現代,想到上一次自己“父母”逼自己嫁給張建設的情景,她就明白這事情不是餘英英能做得了主的。自己更不能為她做主。
當時自己不願意嫁,還有哥哥幫自己說話,現在餘英英不願意嫁,她哥哥餘雄怕是半個字都不會幫她說吧。
“男方家條件怎麼樣?”餘桃問道。
“還行,聽說他媽在供銷社上班。”餘英英不懂餘桃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先是一愣,後如實回答到。
“英英,明天陳北南會到我們家來提親,下半年我也會去參加高考,這一次我一定能考上,到時候會把我哥帶去城裡治腿,陳北南說他認識一個外國的大夫,很厲害,我哥的腿有很大希望能治好。”餘桃看似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實則是在告訴餘英英他們家的條件會越來越好。
她不喜歡幫人做決定,如果餘英英真放不哥哥,她憑自己剛剛說的條件也能說服她的父母,如果她連去說服他們的勇氣都沒有,那她也是配不上自己哥哥的。
“桃兒,你真的要嫁給陳北南?他們都說他很壞!”餘英英看著餘桃,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嫁給陳北南這樣的人。
餘桃微微一笑:
“你還有心思關心我?”頓了頓又道:
“他很好。”
餘英英看著餘桃,發現她說這話時,眼睛裡都有悸動,就如同自己說起餘廷鬆一樣,或許隻有自己才知道他好不好,就像他們都說餘廷鬆是個瘸子,家裡又窮,但是自己就是覺得他哪哪都好。
“你幫我把這個給你哥吧,我不想一直留著,我一會回去就給我爸媽說把親事退了。”餘英英終於下了決定。
“我先幫你收著,如果你親退了,我再幫你送給我哥,到時候我一定努力撮合你們,如果沒退掉,到時候我再還給你。這個留在我哥那裡,對你名聲不好。”餘桃接過鞋墊說到。
“好,桃兒你想得可真周到。”餘英英的心情和剛剛進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她不知道能不能說服父母,但是總要去試試才知道。
晚上餘家人一進屋,就看著桌子上放了五碗大大的麵疙瘩,還冒著熱氣,聞起來香噴噴的,幾人都不由得咽起了口水。
麵粉可是細糧,平日裡隻有過年過節才能吃上一頓,每次都隻能吃個半飽,這麼滿滿的一碗,不知道要用多少麵粉。
不出所料,餘中石暗著臉皺了下眉頭,想必是心疼這些麵。
“學校發了糧食,我帶了一些回來。”餘桃解釋到,自己有多少錢,家裡人都知道,自己隻得撒了個謊。
餘中石聽了。臉色才慢慢舒緩了過來。
“小妹,你們學校待遇真好呀!”餘廷鬆不由得感歎到,前幾次他去餘桃的宿舍,看到裡麵的東西都驚訝了,回來給張秋萍一說,張秋萍也是又驚又喜。
“吃吧。”餘桃招呼著大家。
一家人坐上桌子,津津有味的吃起麵條來,麵條Q彈爽滑,白白嫩嫩,放了一點香油,再配上小青菜,果然比玉米麵要好吃百倍。
“媽,明天陳北南會到我們家來提親。”吃飯的時候,餘桃順道給大家提了這件事,免得到時候陳北南來大家都措手不及。
“城裡來的那個陳北南?”張秋萍還沒有說話,餘中石倒是先開口了。
“嗯。”餘桃應了一聲。
“就是那個,個子高高的,住在公社裡的乾部子弟?”餘中石還是不敢相信,再次確定到,人家那麼好的條件,怎麼可能看上餘家。
“是他。”餘桃回答到。
餘廷鬆手裡的筷子頓了頓,他可是他說這個陳北南打架,調戲婦女……不是什麼好人。
“小妹,你了解他嗎?我聽說他不太好……”餘廷鬆有些擔憂的說到。
“有什麼不好,長得周周正正,有是乾部子弟,怎麼會不好。”餘中石打斷餘廷鬆的話,大聲說到。
“爸,你不能隻看條件,這是關係著小妹一輩子的事情。”餘廷鬆急了,他可算看清楚了,自己爸是隻看條件,不看人品的。
“現在哪家不看條件?不看條件你能到了現在還沒娶上媳婦兒嗎?”餘中石瞪著餘廷鬆問道。
他實在是想不通,自己這個大兒子是怎麼了?每一次都要和自己對著乾,以前張家他不同意,現在陳家他也不同意。
陳家可比張家好了不止一點半點,人家爸可是當大官的,雖然還在審查,但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陳北南家再落魄也比鄉下這些泥腿子強多了。
“哥哥,你放心,陳北南他很好。”餘桃見兩人又要吵起來,連忙對餘廷鬆說到。
“你妹妹的事情讓她自己做主,你少摻和。”餘中石看了餘廷鬆一眼,語氣依舊強硬。
餘中石的開明讓餘桃有些不適應,不由得覺得好笑,幸好陳北南家底豐厚,才省去了自己很多麻煩。
餘廷鬆見餘桃這樣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其實到了現在,一家人都心知肚明了,餘桃能去代課,能住那麼好的房子,能往家裡拿米麵,全是這個城裡來的管二代幫的忙吧。
吃完晚飯,餘桃收拾時發現除了自己,每個人碗裡都吃的一滴湯都不剩了。
第二天張秋萍早早的起來收拾屋子,和上次不同餘中石也跟著起來的,他要去市場上買些肉食回來,去晚了怕沒有了,姑爺第一次上門,不能弄得太寒酸。
餘桃起床的時候,發現家裡裡裡外外都收拾的乾乾淨淨,張秋萍還殺了一隻雞,案板上還放著白飄飄的新鮮豬肉,看來父母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
上午十點的時候,陳北南提著一堆東西上門了,有水果,米麵,麥乳精,還有餘桃昨天沒有買的罐頭,最顯眼的是那瓶紅色硬紙盒包裝的五糧液,這可是十多塊錢一瓶的好酒,餘中石看到酒眼睛都放出了光來。
陳北南今天穿的是上次餘桃穿過的那件墨綠色的大衣,因為天氣暖和了不少,他裡麵沒有穿毛衣了,隻穿了一件雪白的襯衣,看起來神采奕奕。
他沒有叫什麼媒人,自己單獨過來的,
張秋萍笑盈盈的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招呼他坐,他倒是一點不拘束,叔叔、嬸子的叫著。
餘中石的臉色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皺紋都平整了不少。
餘廷鬆則在一旁暗暗的觀察著這個“懷人”。
“姐夫。”這時候傻弟從屋裡走出來,忽然衝陳北南叫了一聲。他平時話都說不太清楚,這聲卻叫的格外清晰。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張秋萍連忙拉過傻弟說:
“叫哥哥。”
傻弟有些不懂,上次不是還叫姐夫嗎?怎麼又成了哥哥了,在他眼裡,哥哥就是和餘廷鬆一樣的身份,可是他不是自己家的人,怎麼能叫哥哥呢。
餘桃扛了鋤頭出來,對陳北南說:
“我要去挖折耳根,你去嗎?”
這個季節真是折耳根出芽的季節,那芽白白嫩嫩,最是清脆爽口,農村人都喜歡挖來涼拌著吃。
“去。”陳北南說著很自然的把餘桃肩膀上的鋤頭接了過來。
“叫你媽去就是了,田地裡都是泥,一會把陳同誌的衣服弄臟了就不好了。”餘中石連忙上來阻止。
“沒事,小魚……餘桃同誌我們走吧。”平時叫習慣了,陳北南差一點衝口而出了。
餘桃回屋拿了個籃子,和陳北南一起往田坎上走去。
現在田裡的折耳根都還隻冒了一點小芽,要仔細看才能看到,陳北南顯然不太會用鋤頭,但勝在他力氣大,不一會兒就挖了好些,餘桃端在地上把挖斷的芽兒撿了起來,剝離掉上麵的泥土,一根根扔進旁邊的籃子裡。
挖了大半個小時,陳北南有些出汗,他把大衣脫下來遞給餘桃,讓她站到一邊,自己挽起袖子,清理起地上的芽兒來。
裸露再外的手臂,肌肉勾出好看的線條,她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甚是好看,他做事情很快,不一會兒就清理完了。
他又將挖出來的泥土全都填了回去,並用鋤頭柄將它們捶實。
餘桃站在一旁,又一次感受到他做事的嚴謹態度,這樣的男人真是想不喜歡都不行。
回到家裡,用清水把折耳根衝洗乾淨,用鹽和一些調料涼拌了滿滿一碗,味道清脆爽口,陳北南吃不少,倒是沒有怎麼碰旁邊那碗雞肉。
吃完飯,張秋萍沒有讓餘桃洗碗,讓她去陪著陳北南聊天,陳北南來到餘桃的房間,因為她的東西都帶去了公社,所以房間你顯得很空,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在桌子上的那雙鴛鴦鞋墊,那鞋墊很長很寬,一看就是給男人做了,不由得嘴角揚了上去。
小丫頭居然偷偷摸摸的給自己做了鞋墊,他沒有說破,隻等她自己送過來。
“今天晚上公社裡要放電影,我們去看吧。”陳北南對餘桃說。
“什麼片子。”餘桃隨口問道。
“列寧在十月。”陳北南回答到,其實看什麼片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看。
在那個紅色年代,公社自然不會放什麼情呀,愛呀之類的片子,放的都是關於革命,關於信仰的。
餘桃對這類片子不是特彆有興趣,但是見陳北南興致勃勃的,也不好掃他的興,便答應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要送給我?”陳北南還是沒有忍住問道。
“什麼東西?”餘桃有些疑惑。
“真沒有?在想想?”陳北南不死心,追問到,見餘桃一副不明白的樣子,猜想是不是鞋墊還沒有繡好,便輕輕摸了下她的頭:
“我有東西送給你。”說完在她額頭上親親啄了下,不等餘桃反應過來就走出了房間。
餘桃摸了摸額頭,隻覺得被他吻過的那個地方有些發燙。
晚飯吃的早,餘桃給家裡人說了一聲,就和陳北南一起回公社了。
兩人走後,餘中石坐在石凳上拿著陳北南送來的那瓶五糧液看了又看,嘴角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看著張秋萍道:
“希望這一次兩人能成,可千萬不要再退親了。”
公社你一般一個月會放兩到三次電影,放得都是革命老片,但是這個時代人人向紅,每次放片子,無論看多過少遍都是滿場。
還好陳北南很早就買好了票,兩人沒有回住處,直接去了放映院。
看電影的人很是積極,都坐的差不多了,陳北南今天也算正式去了餘家提親,所以也不必在故意保持距離,兩人很自然的走在了一起。
電影放到一半,餘桃忽然覺得有一隻手正一點一點的靠過來,慢慢覆上她的手背。
陳北南的目光一直定著屏幕,心卻不再上麵,昏暗的環境總是讓人不□□分,他試探著想去牽餘桃的手,見她沒有縮回去,於是膽子大了些,把她的小手,握在了自己寬大的手掌間。
肌膚相觸,她的手軟若無骨,陳北南不由的心跳加速,不一會就感覺自己手掌心裡微微冒汗了,可是他卻一點也舍不得放開。
電影下場的時候有些晚了,出來的時候自然不能牽著手,那個時候的人都很保守,即使是定了親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下牽手。
天有些黑,兩人沒有拿電筒,出了放映院,人都四散開來,知青點和陳北南住的地方都是一個方向,餘桃和陳北南並排著一起往回走。
正是乍暖還寒的三月,晝夜溫差很大,剛剛在影院你還不覺得冷,走出來時,就感到一陣涼意襲來,陳北南看身邊的餘桃穿的不多,想也沒想就把衣服脫了下來披在了她身上。
“你忘了,我不怕冷的。”餘桃說著就要把衣服還給他。
“披上吧,我從小訓練慣了,凍不著。”陳北南按住她的手,不讓她把衣服拿下來。
餘桃知道陳北南的脾氣,眼看就要到家了,便沒有再堅持,想著快點回去,把衣服還他。
兩人走下台階,前麵就是知青點了。
這時一個十七八歲長相清秀的女孩子正先前張望著,遠遠的就看到了穿襯衣的陳北南,臉上的焦急神色瞬間變成了滿心歡喜,她快步跑了過去,撲倒了陳北南懷裡,聲音嬌滴滴的說道:
“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人家都等你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