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錐心(1 / 2)

眼看火越燒越大, 困在屋裡的女知青們都嚇懵了, 有的拿板凳砸門有的四處找水,自始至終沒有人看過,暈倒在地上的薑香梅一眼, 大火內外相交, 不多時, 整間屋子都被大火吞噬了。

混亂中一個叫馬方瑤的女知青忽然記起自己床底下的盆裡有半盆水,因為她懶, 逐漸養成了個習慣, 就是晚上洗了腳,會把盆子推到床底下,等第二天洗腳的時候再把水倒掉。

現在這盆洗腳水變得尤其珍貴,隻要把自己身上淋濕了,就能多撐一會,說不定馬上就會有人來救她們了呢。

馬方瑤搖搖晃晃的走過去,伸手從床底下拖出了那半盆水,就在她端著盆子想要把水淋在自己上身時,一個人影忽然撲了過來,拚命的從她手裡奪走了那盆水。

奪她這盆生命水的那個人,不是彆人, 正是剛剛好心給她們帶了鹵味回來, 平時對她們總是和和氣氣的沈國珍, 隻見她將那盆水高高的舉起, 全部淋在了自己身上。

馬方瑤目瞪口呆的看著沈國珍, 她想不到平時那麼善良的沈國珍會在這時候和自己搶這盆生命水,反應過來後,她憤怒的走上前就和沈國珍扭打在了一起。

混亂裡沈國珍竟然抄起桌子上的醋瓶子猛的砸在了她頭上,馬方瑤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眼睛一黑,頹坐在了地上。

另外一個目睹了全過程,叫朱玉華的女知青,看到沈國珍走了過來,嚇得連連後退,生怕她也把自己打暈過去。

又過了一會,門還是沒有打開,也沒有人來救她們,屋裡的人都被煙熏的暈暈乎乎,癱軟在地上。

沈國珍扯了扯嘴唇,暗自嘲諷自己,沒想到自己竟然這樣就要死了,她嘲諷自己重活了一次,還是沒有逃過命運的捉弄。

此時此刻她恨透了命運,她覺得命運對她太不公平了,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為什麼要讓她重生回來!

無論她怎麼憎恨命運的不公,身體依舊傳來了火辣辣的疼,憑借著最後一點意識,她將濕毛巾蓋在了自己臉上,隻有這樣才能稍微好受一點。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她動了動嘴,但是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哐當”一聲,門仿佛被什麼東西劈開了。

她拿下臉上的毛巾,恍惚中看見有人走了進來,在求生欲的驅使下,她一點一點的挪動身體,往門外爬去。

“國珍……國珍……”是一個男人焦急的聲音。

“嗯……嗯……”沈國珍用儘全身力氣,終於從嗓子眼裡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男人順著聲音望去,見地上匍匐著的人,連忙蹲下來,抱起她衝出了門外……

餘桃家裡人趕來後,四處都沒有找到她的身影,問了餘坦克才知道她還在房間裡沒出來,而陳北南已經衝進去救她了。

聽完以後,張秋萍頹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餘中石也黑著一張臉,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傻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那火卻上他無比害怕,他遠遠的看著,不敢靠近一步。餘廷鬆不顧大家阻攔,也要往火裡衝去救妹妹。

這麼大火,這麼長時間了,人沒出來,想也知道,沒有多大生還的可能性了,現在衝進屋,無疑等於送死,見兒子不顧大家勸阻,非要往裡衝,一旁的餘中石對著餘廷鬆的背就是重重的一拳,怒罵道:

“你個忤逆不孝的東西,想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張秋萍也抱著餘廷鬆的腿,不然他進去,一邊哭一邊哀求著:

“老大呀!你妹妹已經沒了,我們可不能再失去你了 。”

這時候,餘英英也趕來了,見餘廷鬆要衝進火裡救餘桃,心裡無比糾結,一麵是自己的好朋友,一麵是自己未來的丈夫,不知道是讓他進去救人,還是勸他不要進去,隻是滿眼含淚地站在一旁看著。

傻弟看一家人哭得哭,罵得罵、鬨得鬨嚇得也跟著哭了起來。

場麵一片混亂。

矛頭和坦克見陳北南半天沒有出來,知道他的性格,不找到餘桃他是不會出來的,眼看這火越燒越大,再不出來,怕是房子就要塌了,矛頭和坦克一咬牙,一人頂了一床濕棉被就往火裡衝了進去。

兩人進了屋子,看見屋裡的東西都燒著了,溫度實在是太高了,兩人被濃煙熏得眼睛都睜不開,隻能在房間裡摸索著尋找,過來好一會坦克才摸到一隻手,兩人顧不上看,連忙把人背了出來。

人剛背出來,房子就塌了。

矛頭把背上的人放了下來,見陳北南已經煙嗆暈了過去,連忙喚著他:

“南哥……南哥……”

借著衝天的火光,見他的右手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血肉模糊成一片,明顯被燒傷了,不禁一驚,這得多疼呀!

幾人叫了好一會兒,陳北南才緩緩的睜開了眼,他張了張乾的裂開的嘴,沙啞著聲音焦急的吐出了幾個字。

“小魚兒……小魚兒呢……”

聽了他的話,張秋萍哭得更厲害了,餘廷鬆轉過身摸了一把臉上的淚,走到陳北南身邊道:

“我們送你去衛生院吧,你的手受傷了。”

陳北南第一次來餘家家提親時,他並不看好這個未來妹夫,覺得他是城裡來的公子哥,又是乾部子弟,在大隊名聲也不好,把妹妹交給這樣的人,他是不放心的。

後來陳北南又來了餘家幾次,餘廷鬆對這個城裡來的乾部子弟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觀,他對人從不擺架子,也從不刻意討好,說話做事有自己的原則,最主要的是他對妹妹是真的好。

而現在能在這種時候,不顧自己的安危,衝進火裡去救妹妹,自己受了傷害,但第一句話還是在關心妹妹的安危,這樣的男人真的太少了,可惜妹妹福薄,再也回不來了。

陳北南抬起頭,一言不發的看著燒成廢墟的房子,眼神空洞沒有焦點,眼圈也變得通紅,一滴淚無聲的劃過他俊朗的臉頰。

矛頭從來沒有看到過陳北南這個樣子,他們眼裡的南哥一向堅韌,身上永遠有一股桀驁的氣度,可是現在的他,卻讓人莫名的覺得有一絲無助感,仿佛所有活氣都被抽走了一般,現在隻留下了一具軀殼而已。

有句話叫這“哀莫大於心死”大抵就是形容他現在這個狀態的吧。

這時坦克已經找來了擔架,幾人將陳北南扶道擔架上,雖然隻看到他右手被燒傷了,但是其他地方隱藏在衣服下,沒有暴露出來,也不知道到底傷勢如何。

很快陳北南便被送接近了衛生所,衛生院裡前後送來了□□個燒傷的人,有一個送來沒多久,就因為傷勢過重,沒有搶救過來,去世了,屍體就放在牆角,因為時間太急,受傷的人又多,所以也沒有人去處理,隻草草的蓋上了一張白布。

送來的大多是男知青,失火時他們睡著了,醒來時,火已經燒到了房間裡,但好在他們的門沒有鎖住,幾個人七手八腳開了門,逃了出來,雖然受了傷,但都不太重。

薑香梅宿舍裡的人就慘了,有三個人被救了出來,馬方瑤就是放在角落那具屍體,另外兩個,一個就是沈國珍,一個是朱玉華。

而薑香梅並沒有被救出來,永遠的沉睡在了大火裡。

剛剛冒死來救沈國珍的是學校裡的數學老師聶文生,聶文生一直都喜歡著沈國珍,著火時四處找不到她,就知道她沒有出來,他不顧自己的安危,衝進火裡,用斧頭砍開了門,將沈國珍從火裡抱了出來。

見他從屋裡抱了人出來以後,兩個壯實的青年也衝進火裡,救出了馬方瑤和朱玉華。

那個宿舍裡,唯一多過了這場火災的人隻有唐如月,她洗完了衣服,拿著盆子回去的時候,嚇得癱坐在了地上,想想前因後果,她才明白,薑香梅叫自己大半夜的去開水房洗衣服,是不想殺自己。

現在沈國珍躺在病床上,手上腿上纏滿了繃帶,醫生初步檢查了一下,她身上燒傷麵積大概有百分之二十左右,大多集中在手部、腳部、腿部,因為臉上搭了濕毛巾,整張臉都沒事,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衣服是濕的,大大降低了她的傷勢。

朱玉華就沒有她這麼幸運了,身上有百分之五十的燒傷,全身上下的皮膚都潰爛了,臉上也不能幸免。

聶文生救人時也有小麵積的燒傷,現在已經包紮好了,正坐在沈國珍的病床前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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