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燈籠的小幅畫不同於大副畫,小幅畫往往取最精致的部分作畫。
因為篇幅小,大畫手能在窄小的篇幅中以小見大,畫作往往精密無窮,在小小的一幅畫作之中令人浮想聯翩。
何之洲原本所畫的藍頂畫眉和山茶花,是古代人常見的藝術手法,一靜一動,稱為花鳥畫。
在山山眼裡,這幅花鳥畫也就一般,何之洲還得多練練。
國畫講究虛實相生,在她看來,何之洲取肥厚的山茶花和敦厚的畫眉鳥,太過於實。
小篇幅的畫作之中,常見的荷葉尖尖角與纖細的蜻蜓,或者國色牡丹與蟬翼翩躚的蝴蝶,是為相互照應,靈機活潑。
這才叫虛實相生,反觀何之洲所做之畫,山茶花與畫眉,存有兩處活眼,對於篇幅小的畫作來說,活眼過多了。
所以她改掉了山茶的花眼,延伸出淡墨的樹枝,樹梢一處枝椏隆起,幾滴深墨點綴其中。神似畫眉的雛鳥。
中國畫,畫貴在神似,繪貌容易,但繪其神,需要畫者精妙的洞察力和充滿趣味的心靈,神似是其他畫係難以做到的。
何之洲看到這幾點無限神似雛鳥的墨,濕墨如同雛鳥毛絨絨的羽,虛實相合,精妙絕倫,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全身像過電一般。
他左右兩手拿起畫,忍不住喃喃,“妙哉,秒哉。”
他拿走了畫,江紹文和其他攝像就拍不到了,暗自鄙夷,“你倒是回來,直播間觀眾還等著呢!”
在場的人感受到,何之洲有點癲狂了。
直播間的人還不知道怎麼了,隻是看到月色下男人高大纖細的背影,微微顫抖。
【哥哥怎麼了?是不是生氣了?】
【啊,是不是山山把畫給改毀了,哥哥生氣了?不要氣啦,討飯要緊。】
【哈哈哈笑拉了,討飯要緊。】
何之洲的粉絲相當卑微:【對呀,沒事的哥哥。一幅小畫而已,咱們也沒有很認真畫。】
【????又好笑又生氣,我們山山怎麼改毀了?這麼早就判定我們改毀了?】
【同為美院學生,隻聽過何之洲的名號,沒有聽過山山的名字,說句實話,改毀的可能性的確比較大。但是,山山已經會這麼多東西了,畫畫比何之洲差一點又有什麼關係?上帝總不可能把一個人的所有門都打開吧?/笑哭。】
【對呀,山山有顏有能力,就算不會畫畫,我照樣粉。】
【所以到底改成什麼樣子了,很好奇。】
崔哲溪小聲,“3號羊癲瘋了?”
何之洲貪婪地看了好久,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將山山改過的畫作放到桌上。
攝像師得以詳細拍攝這幅新改的畫。
江紹文看清那幅畫,心臟重重一跳,在場這麼多人,他對美和藝術的感受能力不是第一,也是頭幾位的。
裴澤他們幾個人看不出來,隻是覺得山山改完後,舒服多了。
山山直播間:【哇,終於看到了!】
【我個人覺得很好非常好看,不知道我是不是帶了親媽眼,等懂國畫的人解答。】
【各位有何見解?我覺得很舒服,好好玩。畫眉鳥是要給崽崽們喂食嗎?】
【在下略懂一二,但不是行家,山山改的的確要比原作優秀很多。舉個簡單的栗子,大家看過qi白石的蝦圖嗎?妙趣橫生。】
【啊,就是這種感覺,寥寥幾筆,那種要命的神似感躍然紙上。】
粉絲們還不太會挑戰權威,何之洲的名號在這裡,難免覺得自己是外行人,不敢瞎評論,怕鬨笑話。
何之洲的直播間不同,他直播間裡很多行家,他一開始畫畫,許多仰慕他畫作的人就來看了。
【何之洲所做固然很棒,但沒想到後者更佳啊。】
【小幅畫更重精妙意趣,何之洲慣於作大幅字畫,作小幅是要比大幅畫工地差一些。】
【山山的是不是畫的很討巧啊?好像是這樣。】
【我剛給我爺爺看了,我爺爺是書畫協會的委員。他說俞山山這幅畫,意趣遠勝何之洲的原作,實中有虛,虛中有實,不似而似,則似在神。這便是藝術的最高境界。】
【哥哥隨便畫的啦,畫大幅畫肯定會更好。山山也不錯哦。】
【山山興致來了吧,有些畫家一生隻有一幅出名的畫作,興之所至啦。哥哥畫工一如既往地強悍。】
【鄙人以為,小畫比大畫更難。】
粉絲一是不太懂,二是有粉絲濾鏡,三是從眾心理,那麼多人誇讚的最年輕的國畫大師,怎麼會有錯呢。何之洲一定比山山好很多,他可是國畫大師!但是討飯要緊,她們不會過多吹彩虹屁,或者說山山畫的不好。
拍攝的畫麵和肉眼所見的,存在細微差彆,何之洲的感觸最深,看了又看,不知道從何誇起。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一臉淡然的山山,她在做下一個燈籠。好像她對這幅畫,不太在意。
說輕一點,這幅畫拿出去,隨隨便便能拿個大獎。俗一點,能賣很多錢,遇到想收藏的人,千金難換心頭愛。
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拿來糊燈籠嗎?
暴殄天物,何之洲下不了手。
崔哲溪蹭到何之洲身邊看,大膽說,“何之洲,山山畫的比你畫的好。”
“嗯,好很多。”何之洲大方承認,技不如人,又有什麼羞於承認的。
【啊,哥哥說山山這幅畫的很好,清風一樣的人~】
路人:【本來就好很多啊,不是一兩個檔次的好。】
這下山山的粉絲可以吹起來了:【改一改比國畫大師畫得好,牛逼這個兩個字,我已經說倦了。】
【好啦,繼續看山山做燈籠啦。】
這幅畫,崔哲溪完全看不懂,剛才隻是口頭上恭維一下山山,何之洲居然承認了?太不要臉了!山山怎麼可能比何之洲畫得好呢!不要臉程度令人咂舌,太能裝了!真綠茶!
何之洲拿著畫去問山山,“拿來糊燈籠麼?”
山山抬眼,清淩淩的眼眸,“要不然呢?”
“這……”何之洲還想好好珍藏。
山山說,“物儘其用,畫它就是拿來做燈籠紙的,不然還供起來嗎?”
也不是不可以。何之洲想,但還是乖乖聽話糊燈籠去了,往燈籠竹篾上一點點塗抹米飯做的漿糊,想到這幅畫就要這麼做了燈籠紙,心在滴血。
糊燈籠之前,何之洲讓江紹文幫忙拍了好幾張照片,他還要研究其中的筆法。
他小心翼翼糊好燈籠,第一隻燈籠成型,其中放入一盞燭。
何之洲提在手中,夜色中仿若古代穿越而來的男子。
【大型穿越劇上演!】
【燈籠成功成型!完美!】
【燈籠好好看啊,媽耶!】
【國粹yyds,山山手藝絕了!】
何之洲將燈籠掛在小木屋的門上,急忙去畫下一幅畫。
這一幅畫,他用心許多。斟酌許久才下筆的。山山那邊的第二隻燈籠也做好了。
他以為山山會過來看一下她的畫,山山沒有起身,繼續做第三隻燈籠了。
何之洲看著畫好的畫,心癢難耐,拿過去給山山看,“山山,你看,有哪裡需要改的嗎?”
山山手中編織的動作並未停下,點評道,“這幅畫比上幅用心很多。”
這幅畫取山水的一角。山巒為近景,山下是一條寬闊的河流,河中有一船一翁,老翁正撐篙逆流而上。
“意趣上沒有問題,山石這裡,用墨太澀,你猶豫了。”
【山山說的一絲不錯啊……畫這裡的時候,何之洲想了很久。】
【這怎麼看出來的?神了。】
【這幅畫還有改的餘地嗎?】
【運墨問題就改不了啦。】
“還能改麼?”何之洲問。
崔哲溪在一旁覺得,這麼阿諛奉承,真不要臉啊。以自貶的形式變相誇山山的畫功,還讓山山改國畫大師的畫作,學到了!
【yfd1號今晚怎麼回事,看何之洲一臉憤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