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石聽聞鹿照初醒來, 算是鬆了口氣。
有些感情就是那樣,可能沒有多深,但是卻在你最難割舍的時候戛然而止,那麼, 往後餘生,你可能都走不出這段感情。
沈三石很怕鹿照初會成為花尋酒的心結。
好在,他醒了。
墨鳶問:“今晚咱們還動手嗎?”
沈三石回過神來, 輕搖白綢玉骨扇。石紅葉說那份名單已經被盜走, 是真的盜走還是假的盜走,這還真不好說。
不過,墨鳶想破機關,單純興趣愛好, 便是不為名單, 他也要破。
沈三石說:“等等吧, 你再多研究兩天, 也順便想想拿點什麼東西,總不能白破一次。”
墨鳶琢磨了下:“沒有。”
沈三石汗顏:“再想想,富貴樓裡什麼都有, 咋能沒想要的呢。”
墨鳶確實沒啥想要的,不過再多研究兩天倒是無妨。
沈三石卻在想, 如果名單真的如石紅葉所言, 是被盜走交給了蔡首輔,那應該是小玉郎動的手,他們朝廷的人, 要這份名單有什麼用?
難不成,他還想讓那些人效力?不大可能吧。
另外一邊,鹿照初已經醒了。
他又睡了一個時辰,期間牢牢的抓著花尋酒的手,好像生怕她不信守承諾,中途走掉一般。
花尋酒半宿沒睡,又有些高燒,整個人心力交瘁,坐著坐著,就睡著了,趴在床邊,小小的一隻,乖順極了。
鹿照初醒來之後,靜靜地看著少女,眼中傾瀉而出的,是他自己都不理解的情愫。
花尋酒似有所覺,驚醒過來。
睜開眼,迷迷糊糊的就摸過他手腕把脈:“你感覺怎麼樣?”
鹿照初淺笑:“很好。”
他眼中全是溫和平靜,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情,像是冬雪消融後的溪水,乾淨純澈。
“很累吧?”他問。
花尋酒胡亂搖頭:“還好,你甭擔心我,你好我就好。”
鹿照初眸中蕩起一絲笑意。
很淺,很淺,仿佛是初春的嫩草,春意微微。
他歎息:“我原本想,你這般愛憎分明,一定會氣我,沒想到竟這般輕易的原諒。”
“不氣。”她笑著說。
隻要他能好好的活著,她哪裡還會計較那些。
他此時唇色有些淡,近乎於粉,配上病態的蒼白,整個人都脆弱到了極致,宛若琉璃,讓人不忍責備。
鹿照初抿唇說:“即便讓我再做一次選擇,我還是會讓你練清心訣。”
花尋酒渾身一震,眨巴眨巴眼睛,掩下自己的慌亂。
輕聲問:“為什麼?”
“我福緣淺薄,又逞強修習伏羲六十四卦,幾乎耗儘所有氣運。”他頓了頓,歎息道:“我沒有幾年活頭。”
“丹罌……”
“即便有丹罌,也不過多活幾年罷了。”
鹿照初知道此時說什麼都無濟於事,終究還是不想讓她記恨太深。
花尋酒胸口悶的很,仿佛是塞了一把稻草。
他解釋,倒不如不解釋。
花尋酒低垂雙眸,深吸一口氣,抬頭,故作輕鬆的咧嘴笑。
“你看你,把事情弄的這麼複雜乾嘛?你要是最開始便把這些苦衷都講給我,我也不會那麼執著喜歡你。”
笑得沒心沒肺,好像真的混不在意。
鹿照初眸光微動,輕聲問:“你真的這麼想?”
花尋酒怕他心裡有負擔,趕忙擺出一副自己根本沒那麼深情的模樣。
“當然啦,我喜歡的是你這一類的男子,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要是跟我說你不能沾染情愛,我就去追彆人了,保不齊現在已經追到手了呢。”
“你說什麼?”鹿照初瞳孔微縮。
花尋酒撓撓頭,歉意的嘿嘿笑,嘴角梨渦若隱若現。
“狐狸跟我講,像你這樣的清冷美人江湖裡多的是,我可以慢慢挑選,等離開富貴樓,他就帶我去邂逅。”
每個字都很容易理解,可放在一起,卻讓人眼前一黑。
鹿照初喘不氣來。
“你說過隻喜歡我。”他喃喃說。
花尋酒強顏歡笑道:“年少無知嘛,我還小,見識也少,就愛胡說八道。”
鹿照初魔怔一樣,眼神空洞,絕美的容貌刹那失去所有光彩。
似乎,他終於得償所願。即便他此刻就死去,她頂多隻是流下兩滴淚,轉眼就可以跟彆的男人雙宿雙飛,真好,真的太好了。
他不甘心的問:“你是想讓我好受,才故意這樣說的,對不對?”
“不是啊,我說的都是真的。”
鹿照初猛的抓住對方細白的手腕,死死的抓住,仿佛用儘他身上所有的力氣,那種無法宣泄的苦悶感覺讓人崩潰。
花尋酒吃痛:“疼。”
鹿照初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怔怔鬆開,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頹然垂頭。
他這是在做什麼?他是怎麼了?
花尋酒以為他是身體難受,趕忙動手給他順氣,小手輕輕撫過他的胸口,柔軟溫柔,細致的仿佛在對待一件珍寶。
然而,他抬眸,卻並未在她臉上看到一點點羞澀,反而是坦蕩。
坦蕩的仿佛是對待任何一個普通的病人。
沒過多久,影兒就采回了海蘭花。
花尋酒趕忙配藥給鹿照初服食,因為藥物有助眠的作用,鹿照初又睡著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才醒過來,花尋酒動手喂了他一碗粥。
沈三石覺得刺眼,轉頭就走,又氣又煩又無奈。
知道花尋酒是女子之後,他似乎更難以接受鹿照初對待花尋酒的態度。之前,他隻是同情可憐花尋酒,如今,除了這些,似乎還有些彆的情緒。
某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鹿照初的事情並沒有影響到富貴樓的比試進行,上午比試照常。
九幽教的人卻並沒有出席上午的比試。
不過下午卻是不得不出席的,因為下午有九幽教的一場比試,眾人整裝出席,花尋酒安頓好鹿照初,也一起去了。
沈三石自從知道花尋酒是女子後,便也不敢勾肩搭背,倒是拘謹不少。
殷鵬大嗓門喊:“狐狸這是咋滴了?說話細聲慢語的,跟捏著嗓子似的,是不是嗓子出毛病了?小花,你給他瞧瞧。”
沈三石狠狠一扇子砸過去:“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餘光卻在偷覷花尋酒。
花尋酒擔憂不已:“狐狸,你真的沒事?是不是也染上風寒了。”
沈三石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這事兒擱誰誰都不自然,誰會想到跟自己朝夕相處的“兄弟”,忽然就變成了女嬌娥呢。
“沒有,倒是你,一宿都沒睡,要不要去歇歇?”
“我沒事,我教就這幾個人,我若是再不來,總覺得有點光禿禿。”
墨鳶窩在室內搞研究,餘下幾人,範昀是個不會武功的書呆子,殷鵬空有力氣沒腦子,影兒就是個炮仗,一點就著,隻有沈三石一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