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回來了(一)(1 / 2)

深海,萬米之下。

這個深度的海水裡,已經鮮有生物出現,偶爾路過的旅者,也多是形單影隻,沉默而安靜。

趙小葵仰著頭,咬緊牙關,巴掌大的臉上,滿是堅毅,魚尾被她用力甩動著,像是一根利箭般,直直地往上竄,水流在她身後留下一連串的氣泡。

升高,升高,再升高。

她沒有精密的儀器,記錄自己所在的水深,唯有胸口因為海壓劇烈下降,傳來的不適感提醒著她,她正在上升,正在不斷地靠近海麵。

不知道遊了多久,等趙小葵意識到疲憊時,她才發現,四周的環境,不知何時已經漸漸地變得明亮——她終於到達了陽光能夠照耀到海水的地方。

這個高度,已經有龐大的魚群活動,它們聚集成團,躲避獵食者的追捕。

體型龐大的獵食者,在一旁虎視眈眈,時而衝散魚群,時而張開大嘴,將獵物吸入口中,她隻看了一眼,便繼續向上。

她要到海麵上去,去看一眼太陽。

前十八年的人生,趙小葵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的渴望太陽,就像是魚渴望著水,饑餓的孩子渴望著母親的□□,隻要想到陽光就在不遠處的地方,她的眼睛就控製不住地發亮,哪怕胸腔正在因為壓強的劇烈變化傳來疼痛,鮮血從五官滲出,她仍舊不要命地使勁向上遊動。

唯有失去過太陽的人,才明白太陽有多美好。

在深海中生活的這五年,趙小葵自己都想不到,她最懷念的竟然不是電腦和手機,而是太陽。

她想念太陽的溫暖、太陽的乾燥,想念自己用雙腿走在太陽下,陽光落在身上時暖融融的感覺。

她甚至做夢都夢到自己投身太陽,在烈火熊熊中燃燒。

海水的壓力越來越小,她甚至能夠透過水麵,看到有白雲飄過的天空。

嘩啦——

一雙修長的手臂撥開水麵,隨即,有著一頭海藻般黛色長發的少女,從水中鑽了出來。

她的五官精致,無論是濃密卻又根根分明、卷翹向上的睫毛,還是如同花瓣一般的嘴唇,和玉石雕琢的鼻梁,都無一不完美無缺,比例恰到好處,上帝像是將所有的美好都贈予了她,而金燦燦的陽光肆意地灑落在她的身上,更是將她雪白的肌膚照耀的仿若東方的陶瓷,瑩白發亮。

她仰起頭,宛如獻祭者一般直視著太陽,仿佛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投入太陽的烈焰當中。

終於,終於見到這個世界的太陽了,和記憶裡一樣溫暖,明亮……

趙小葵像個傻瓜一樣笑起來,眼淚不斷地湧出,那種溫熱的感覺,第一次讓她意識到自己在哭。

而不是在深海裡,哪怕眼睛酸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掉沒掉眼淚。

和眼淚一起湧出的,是大量的鮮血,深海人魚不是不能離開深海,但卻沒有哪一個人魚,會像她一樣,在短時間裡快速地上浮,完全不顧身體的適應能力——哪怕人魚的身體強悍,但脆弱的內臟仍舊難以抵抗壓強的變化。

受傷是一件在所難免的事情。

有獵食者被吸引,無視人魚的赫赫凶名,在她身邊盤旋。

這就是海洋,隻要你開始流血,哪怕你是站在食物鏈最頂尖的生物,照樣會被其他的獵食者所覬覦。

趙小葵卻半點不擔心自己的人生安全——因為從她奮力向上,試圖浮出水麵,見一眼這個世界的太陽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要活下去。

在神智將要徹底的陷入混沌前,她前二十三年的人生,如同走馬燈一般,在她眼前上映。

「原來臨死前真的會看到自己的一生……」

她看到自己的出生,在一個很老的醫院裡麵,醫院的走廊狹窄而又逼仄,牆壁的一半是臟兮兮的綠色,頭頂的燈光昏暗,帶著帽子和口罩的護士將她從產房裡抱出來;她看到自己上小學那天,背著書包,一步三回頭,外婆在校門口,笑眯眯地對她揮手;她看到自己高考畢業,和同學在KTV放聲歌唱,縱情飲酒……

然後場景切換,再睜開眼,她就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十八歲少女,變成了一條幼生期的人魚。

剛剛恢複意識,就遭受了一場人魚版的校園霸淩。

為了活命,她拔出刺穿自己魚尾的魚叉,舉著紮了出去。

深海的生活,比童話故事裡寫的,要殘酷許多。

人魚是智慧物種沒錯,可他們既不像人類一樣講究仁義道德,也不像絕大多數種族一樣注重子女後代,他們天性冷酷殘忍,隻生不養,所有的人魚一經誕生,就會被送往大祭司處,統一撫養並且保護——當然,這個保護隻對外,不對內。

換言之,人魚從一出生就開始了廝殺,弱小的個體注定被拋棄。

趙小葵穿越的就是一條本應該被拋棄的人魚。

好在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硬生生奪回了自己的生存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