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葵並不確定沈知非是否會聽自己的話，她隻是在賭。
比起在大街上暈倒，被熱心群眾打急救電話送進醫院，她更願意在沈知非身上賭一把。
她不能進醫院。
至少是現在不能進醫院。
疼痛有時候意味著傷害，有時候也意味著成長——或者說，變異。
人魚的研究表明，肉身同靈魂息息相關，密不可分，大多數時候，靈魂同肉身都是契合的，二者一同成長，一同衰敗，但這種情況並非絕對，意外總是會在生活中頻頻出現，就像不是每一包方便麵裡都有調料一樣，總有那麼幾個幸運兒，會抽到命運贈予的“大獎”。
靈魂太弱或者太強，都不是什麼好事，前者自不必說，那些癡癡傻傻，智商低下，反應比常人更慢的人，通常都有一個羸弱，或者是殘缺不全的靈魂，而後者聽起來像是主角標配，但事實上，更多時候像是將一個三百磅的胖子硬生生塞進一件S號的衣服裡，不是胖子被勒死，就是衣服被撐裂。
好在趙小葵還不算太“胖”，不然當她回到自己身體的一瞬間，恐怕就要在一咖啡廳的普通人麵上上演一場突然碎屍的恐怖片。
有時候命運總是如此愛開玩笑：在人魚世界，趙小葵人類的靈魂過於弱小，導致成長速度遠遜於普通人魚，同年齡段的人魚陸陸續續因為成年而晉升二階的時候，她才剛剛跨過無品階的門檻，正式成為一階生物，而在人類世界，卻多虧了她的靈魂不過一階的水平，否則她恐怕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體裡麵。
畢竟根據人魚世界的記載，每一階的提升，都是生命層次的升華，靈魂會有本質上的改變。
相比於二階，一階對身體的改造，還不算是翻天覆地，在她普通的人類身體承受範圍之內。
而她不能進醫院的原因也正在於此。
靈魂對身體的改造不是緩慢的，潛移默化的過程，而是猛烈的，如同用烈火塑造鋼鐵，在最短的時間雕琢出合適的形狀。
趙小葵自己都不知道這個過程中間，她的身體會發生什麼樣的改變——不提那些尚未有明確研究的超凡物質，就說進化過程中可能會出現或者消失的某些器官，就讓她不敢出現在醫生麵前，她可不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某個實驗室的解剖台上麵。
沈知非穩穩地接住了趙小葵。
她能夠感受得到，掌心下的身體在戰栗，在顫抖，細細密密的冷汗從她的皮膚裡滲透出來，每一處地方都在顯露著主人的虛弱。
司機見情況不對，下車走過來詢問道：“老板，要打120嗎？”
“不用，給我的私人醫生打個電話，讓他在我家裡等我。”
沈知非從不信任當下媒體的節操。
今天進了醫院，或許明天就有流產的報道登上首頁。
他們從不探尋真相，隻需要熱點和爆點。
「現在的藝人真是可憐，連生病了也不敢進醫院。」
司機的想法和沈知非差不多，他雖然年過四旬，是個標準的中年大叔，但為了和年輕人保持距離，也很關注娛樂八卦。
沈知非將人打橫抱起來，在女性中，常年鍛煉的她力氣不算小，至少抱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性沒有壓力。雖然做好了趙小葵應該不會太重的準備，但臂彎傳來的重量之輕，還是讓她略微吃驚。
早聽說過鏡頭前胖三十斤的說法，看來女藝人對自己的苛刻程度，比她想的要更高。
她連趙小葵昏迷的可能性都想了出來：應該是血糖太低。
兩人見麵的時間是下午五點，正值吃晚飯的時候，連她都點了一杯加糖的卡布奇諾補充能量，趙小葵卻隻點了一杯濃縮的美式咖啡。
司機平穩的啟動了汽車，朝著沈知非家的方向駛去，窗外的風景倒退，她低下頭，不由得打量起了自己名義上情敵的麵容。
沈知非曾在網上看過一句有關趙小葵的評價，說她有一張得天獨厚的臉。
她覺得說的很對。
她第一次見到趙小葵，是在手機APP的開屏廣告上。
動態視頻裡的鏡頭，三百六十度的圍繞她旋轉，近的幾乎懟到臉上，卻找不出一個死角。
那時候她就覺得，這女孩真是漂亮的過分。
而今天見到真人，她更是明白，為什麼像是榮臻那種，自大傲慢，認為整個世界都該圍著自己旋轉的男人，會為她癡狂。
她實在是美的超出了人類的想像，尤其是在她微微彎腰，細眉輕顰，流露出痛苦之色的時候，沈知非忽然就懂了西子捧心這句話。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愚蠢的屏住了呼吸，目光如同粘了糖一般，不受控製地黏在那個女孩的身上。
直到司機快開過去，她才意識到該停下來，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趙小葵現在就躺在她的腿上。
她注意到她的肌膚細膩仿若瓷器，完全看不到毛孔，以至於額頭滲出的汗液，都像是璀璨的水晶。
她剝開一顆巧克力，推進趙小葵的嘴裡，同她嘴唇觸碰的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觸碰到的是一朵嬌嫩的花瓣。
趙小葵會昏迷，當然不是因為什麼滑稽的低血糖，她純粹是因為承受不了劇烈的疼痛，大腦選擇了斷線。
但巧克力並非全無作用，至少為她提供了些許的能量。
物質和能量守恒定律，在哪個世界都是不變的定律——沒有能量會憑空誕生，也沒有物質會憑空消失，所有生命活動和變化都不過是物質的一次次轉化和能量的一次次傳遞。
普通人羨慕植物，因為他們可以通過太陽光合得到能量，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靈魂同樣可以從空氣中攝取遊離的能量。
不過沒有品階的生物能攝取的能量有限，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維持日常的運轉，因此他們才需要飲水進食，通過外來的能量和物質保證身體機能的平衡。
靈魂達到一階的趙小葵，比大多數普通生物要好一點，在非極端環境下，如果不吃不喝，她應該可以順利存活一個月，才開始出現衰弱的現象。
但那指的是尋常時候。
正處於蛻變階段的趙小葵，亟需大量的能量。
否則這個痛苦持續的時間，會超出她的想像。
迷迷糊糊中，趙小葵本能地向巧克力發出了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