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2 / 2)

我的道侶是白狼 少地瓜 13407 字 3個月前

林振鶴拚命拍打著安格卡住脖子的手,兩條腿往他身上亂踢,“放,放開……”

巨大的疼痛襲來,缺氧的感覺讓他的視線開始模糊,整個夢境都被波及,周圍的一切突然像流動的水麵一樣搖晃起來。

奢華的酒店房間漸漸模糊,工作人員的身形不斷搖擺、錯位,像被惡意扭轉的動態畫麵。

安格挑了挑眉毛,突然低低地笑了聲,竟一點點加重了力道。

夢境又如何?

黃粱枕又如何?

隻要人的求生欲在,就必須醒過來。

雲鴻也沒想到安格下手這麼狠,忙跑過來,“你彆把人掐死了。”

最近看多了安格的人類形態,他常常會忘記對方的真身,而每到這種時候,對方卻又會以實際行動提醒:

人和獸確實是有區彆的。

也許他對自己和潼關都不錯,但麵對其他人類時,卻從不知道“和氣”“委婉”怎麼寫。

主人受難,牽連夢境。

整個空間都在扭曲,細微的碎裂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如同碎裂的鏡麵,一層又一層畫麵開始剝落,露出無垠的黑色背景。

林振鶴瞳孔猛地收縮,漲得紫紅的臉上突然迸發出某種強烈的神采。

他口中喃喃道:“不行,不行!我不要醒過來,我不要醒過來!”

他艱難地扭過頭去,朝著茶幾上的一摞漫畫樣刊伸出手,兩隻眼睛裡慢慢被血絲侵占,額上、太陽穴上都是暴起的青筋:

“殺了他們!”

話音未落,一本本樣刊無風而動,像被無形的大手翻動一樣,一張張書頁刷拉拉滾過,形成一片半圓形的殘影。

耀眼的白光過後,從裡麵衝出一群騎著白馬,穿著鎧甲的歐洲騎士,正是漫畫裡的造型。

林振鶴召喚出了一支軍隊。

在他一手打造的夢境中,他無所不能。

酒店房間徹底崩塌,但夢境卻並未因此碎裂。

漆黑的空間不斷扭曲、拉伸,竟迅速轉化為一望無際的原野。

雲鴻愕然看著煥然一新的環境,放眼望去,原野儘頭竟還能看見嫋嫋炊煙,就連迎麵吹來的風中,也帶著清晰的花香。

真實的可怕。

一陣狂風刮過,無垠的原野掀起綠色海浪,一波一波蕩了開去。

為首的金發騎士嘰裡呱啦說了幾句鳥語,便舉起長/槍,率先帶隊朝雲鴻和安格衝來。

以暴製暴什麼的,對安格的效果隻有一個:火上澆油。

他當即冷笑一聲,抬手把林振鶴甩到雲鴻麵前,縱身一躍而起,在半空化為巨大的白狼。

隨著一聲悠長的狼嘯,白狼張口噴出白色的寒氣。

寒氣從天而降,瞬間將接觸到的草尖兒凍成銀白色,衝過來的騎兵無一例外都連人帶馬都凍成冰雕。

他們到死也還維持著奔跑衝鋒的姿態,透過晶瑩的冰層,甚至能看到細微的麵部表情。

真正的栩栩如生。

白狼自天空俯衝而下,巨大的狼尾一掃,那些冰雕就炸成漫天冰屑。

大小不一的冰屑紛揚而下,在空中折射出七彩的光,帶著幾分致命的美感。

林振鶴捂著脖子趴在地上猛咳,一扭頭就見自己的先頭部隊全軍覆沒,臉都白了。

“再來!殺了他們!”

不可以,誰都不可以破壞我的夢境!

壞人,都是壞人!

滿地碎片開始蠕動,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被按下倒退鍵,散落一地的冰屑重新聚攏到一起,冰雪消融,肉身複蘇,殘骸重新變為英俊的騎士和高頭大馬。

白狼前爪刨了刨草皮,藍眼睛裡流露出幾分人性化的譏誚。

它身上銀白色的毛發忽然根根豎起,蒼白的冰雪氣息在它身邊集聚,然後凝結成尖銳的冰淩,呼嘯而去,將源源不斷的敵人紮成一串串刺蝟。

尚未來得及衝鋒的騎士軍團被釘在原地,長長的冰淩穿透了他們的軀體,標槍一樣斜插在地上,死而不倒。

殷紅的鮮血順著透明的冰淩流淌,將那一圈草皮都染成了紅色。

剛還叫囂著要殺人的林振鶴渾身發抖。

這是個稍微帶點暴力色彩就要被打碼的時代,林振鶴也不過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年,對於“殘酷”“戰爭”之流的了解,也不過是零星的書麵文字。

而此時此刻,他卻親眼見證了屠殺。

就在麵前,還是兩次。

空前的視覺刺激讓他嘔吐不止。

而做完這一切的白狼甚至打了個哈欠,伸出粉紅色的舌頭,悠閒地舔了舔爪子。

還有嗎?

它甚至沒怎麼動用妖力。

林振鶴已經有些癲狂了,一邊吐一邊哭一邊喊著“再來”。

然後俊美如模特的騎士團便在他眼前死了一次又一次。

最後,林振鶴崩潰了。

“還不想醒過來?”

雲鴻在他身邊坐下。

林振鶴不說話,隻是仰麵躺在地上,盯著天空無聲流淚,說不出的絕望。

少年抽噎幾聲,哽咽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就是不放過我……”

我都躲到夢裡來了,為什麼還要這樣。

雲鴻歎了口氣,“其實我們真的是來幫你的。”

林振鶴像是被氣到了,紅著眼睛怒視。

把我的騎士團屠戮殆儘,還說是來幫我的?

白狼慢悠悠走過來,像之前在學校操場那樣趴在雲鴻身後,後者稍一遲疑,很熟練地靠了上去,一邊擼毛一邊道:“你的騎士團可以無限複活,但我們死了,就是真的死了,這個你不知道?”

進入夢境的是靈魂,軀殼沒了尚能想辦法重塑,可一旦靈魂死了,那就徹底完蛋。

林振鶴愣了下,紅彤彤的眼睛有些慌,突然結巴起來,“我,我不知道……”

他隻是感到絕望,憤怒完全衝昏了頭腦,占據了理智。

“可,可這不是我的夢境嗎?”

他喃喃道。

除了我之外,難道不該都是虛構的嗎?

雲鴻反問道:“你見過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來的夢境嗎?這些夢境都是連續的吧?”

林振鶴遲疑了下,還是老老實實點頭。

其實之前他已隱約猜到,不然也不會危急時刻直接抱住黃粱枕強行入夢。

隻是仍心存僥幸。

現實生活中我已經那樣憋屈,活得像個傀儡,在自己的夢裡,還不能任性一回嗎?

“對不起……”他吸了吸鼻子,吧嗒吧嗒掉淚,小聲說。

他隻是不想麵對現實,沒想過要殺人。

雲鴻一怔,是個好孩子。

“不能全怪你,黃粱枕會放大人的欲望,慢慢侵蝕人的理智……”

剛才他就覺察出不對勁來了。

安格平時雖然暴躁,但正常情況下,也不至於上來就是屠夫的手段。

他應該也意識到了,有刻意控製過,所以不管反殺多少次,都沒直接對林振鶴下毒手。

雲鴻拍拍林振鶴的腦袋,“哭完了?哭完了就醒來。”

林振鶴又想哭了,“我能不能……”

“你不能。”雲鴻直接把他的話堵死了,“就像我剛才說的,你利用黃粱枕逃避,黃粱枕應該也會以人類欲望為食,慢慢壯大。時間長了,你會漸漸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徹底迷失。你留在現實生活中的肉身如果有人照料,會幸運一點,變成植物人;如果沒人照料……不過一堆爛肉。”

“可是我好累,”林振鶴把腦袋埋在膝蓋裡,帶著哭腔道,“真的好累,我也想像彆的同學那樣,做自己想做的事。”

隻有在夢境中,他才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像個活人。

雲鴻道:“那就去做。”

“可是……”

“沒什麼可是。”雲鴻平靜道,“有夢想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隻要你想,沒什麼不可以。”

說得輕巧。

林振鶴心想,以前他也是這麼認為的,覺得隻要自己堅持下去,爸媽一定會理解的。

但現實卻狠狠打了他的耳光。

“恕我直言,”雲鴻突然道,“你爸媽著實有點變態。”

林振鶴:“……”

他甚至看到那頭巨狼咧了咧嘴,像在笑。

雖然他也這麼覺得,但聽彆人這樣大咧咧說出來,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作為四十多年的資深“變態”,指望林父林母立刻扭轉思想基本不可能,除非徹底洗腦。

所以要打破現在的死局,隻能林振鶴自己做出取舍。

比如說,為了理想和將來,是否願意放棄一點變態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