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見他怎麼動,雲鴻的風刃就打偏了,而幾乎是同時,大一號的風刃集團鋪天蓋地狂壓下來!
雲鴻:“臥槽!”
這批風刃來得又急又快,個兒大且多,風屬性的靈氣凝結近乎實質,薄薄的邊刃在陽光下幽幽放著光,看得人毛骨悚然。
若給它們打中了,隻怕要當場化為肉泥,當餃子餡都嫌細!
饒是安格這操風的行家也不敢大意,立刻恢複原本的體型,妖雲伴著肉眼可見的寒意瞬間發動,眨眼間凍結了整片領域。
密密麻麻的風刃被凍在半空中,速度由快變慢,最終停滯,吱呀著發出不堪重負的喀嚓聲。
隨著第一道裂紋浮現,無數風刃終於化為碎片,紛紛揚揚自半空墜落。
不過還沒落到地麵,後繼無力的風元素就重新散為風屬性靈氣,消散在天地間。
而李先生也早有準備,雙手十指翻飛,一同拖著殘影的操作之後,無根之火拔地而起,冰雪世界瞬間消融……
風來火往,風助火勢,火大生風,此消彼長,又相輔相成。
李先生似乎跟安格交過不止一次手,雙方對彼此的招數十分熟悉,打起來你來我往,活像預先排練過的舞蹈,還有點兒好看?
不得不說,這老棺材瓤子這麼多年真沒白活,或許他有點落伍,但對於天道和靈力的運用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就像一台無比精密的儀器,看似漫不經心,卻總能在最恰當的時機用最節省的靈力做出反應。
原本雲鴻覺得自己用靈力就夠節省夠靈活的了,可今日一戰才發現真是小巫見大巫。
跟李先生比起來,他簡直就像一個孫賣爺田不心疼的敗家玩意!
趁那邊兩位打得熱火朝天,雲鴻暗自觀察片刻,心思翻滾。
“黃粱一夢!”
他趁雙方酣戰之際,猛地祭出黃粱枕。
造型古樸的瓷枕光芒大盛,瞬間將酣戰雙方籠罩起來。
但如果一個人千百年來都能堅持一個執念,為此不惜違背天理人倫,那麼他的心性絕不僅僅能用一個“穩”字來形容。
黃粱枕在李先生麵前堅持不了多久,雲鴻心知肚明。
所以黃粱一夢發動的同一時間,雲鴻就調動了體內的微薄神力!
金色的神力化為金針激射而出,李先生尚未完全掙脫黃粱枕的幻境,任督二脈的三處大穴就被接連刺中。
他全身的靈力流轉頓時為之一滯,心中終於久違的升騰出名為“驚恐”的情緒。
這是,這是……神力?!
不可能!
情緒激蕩之下,李先生猛地擺脫幻境,竟將最後一枚金針打飛了。
但已經足夠了。
靈力流轉需要經過全身經脈,李先生三處大穴被封,就再也不可能發出致命大殺招。
安格抓住機會給出最後一擊,李先生毫無反抗之力,鮮血狂噴跌落在地。
整個戰鬥過程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幾分鐘,但中間的凶險和激烈卻難以對外人道,隻有身處其中的安格和雲鴻才能體會。
現在大戰結束,兩人才感到了姍姍來遲的疲憊和緊張。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李先生畢竟已經苟活多年,雲鴻也怕他還有什麼後招詐降,和安格一起過去查看情況的時候,也不忘調轉靈力,確保自己隨時能夠發出攻擊。
可湊近了後才發現,比起軀殼上的疼痛,李先生精神方麵受到的打擊似乎更嚴重一些。
他的眼神都亂了,一邊吐著血,一邊神色癲狂的喊:“神力?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麼可能還有人肉身成神……不可能的,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不可能……”
糾纏幾世的對手突然成了這副樣子,雲鴻的心情忽然很複雜。
他沉默半晌,“我說種樹,你信嗎?”
這樣說起來,他確實是因為修行造成的靈氣外溢導致山體綠化才逐漸被推上神壇的。
李先生雙眼通紅,目眥欲裂地瞪過來。
這個混賬,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想騙我!
雲鴻聳聳肩,“你看你一直是這個樣子,以前是,現在也是。彆人說的實話,從來都不信的。”
這幾年,他依稀記起來前世的一點事情。
當年他還是袁天罡,地下躺著的那個還是李淳風,他們也曾有過一段十分親近的時候。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漸行漸遠了呢?
或許是不管自己說什麼,對方都覺得彆人在藏私的時候吧。
性格偏執的人是很可怕的,同時也是很脆弱的,當他們給自己堅持的信念構建出一整套封閉而完整的邏輯閉環時,外界的任何質疑都無法撼動分毫。
而當他們自己對這一套邏輯產生疑問,或者某件事突然戳中了敏感點時,這套邏輯世界就會迅速分崩離析,而他們的信念也將隨之坍塌。
就好像現在的李先生。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鬥了這麼久,付出這麼多,可到頭來還是一敗塗地。
明明我是天縱奇才,這廝卻隻是幾次投胎轉世的□□凡胎啊!
為什麼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忍受凡夫俗子衰老的過程,可他卻能輕鬆成神,從此與天地同壽?!
這不公平!
稍後潼關帶彆動局的人趕過來時,李先生已經瘋了。
確切的說是他因為信念崩塌導致靈氣紊亂,又想強行突破神力金針的封閉與雲鴻決一死戰而導致經脈逆轉,走火入魔。
看著地上那個麵色如土七竅流血,翻來覆去隻抱著頭喊“不可能”“不公平”的瘋老頭,彆動局眾人都有種不切實際的荒謬感。
這就是我們戒備多年的心腹大患?
就這麼虛無的解決了?
雲鴻翻了個白眼,伸開雙臂向他們展示自己破破爛爛的道袍,“彆在那馬後炮的想什麼輕鬆取勝,差一點兒我和安格就交代在這兒了……”
如果他不是陰差陽錯地凝聚了神格,今天這2比1的戰鬥還真不一定是什麼結局。
潼關等人乾巴巴笑起來,“辛苦辛苦。”
他們兩個在一邊說話的時候,好多彆動局的成員就在遠處偷看,瘋狂眼神交流: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雲先生?當初沒入行時,就一己之力乾死蛟獸的那位?”
“聽說還特彆喜歡裝柔弱坐輪椅……”
“聽說他前段時間真的成神了?那過陣子會不會破碎虛空什麼的?話說我們現在真的跟神站在同一條地平線上嗎?”
雲鴻連著5、6年不問世事,這些年彆動局來的新人根本就沒見過他,雙方沒有一點交情,後者卻從入職第一天開始就被瘋狂灌輸“雲先生不能不說的二三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種混雜著諸如敬畏、敬佩、驚恐這類的扭曲感情。
在今天之前,絕大部分新人對雲鴻的印象隻停留在想象層麵:
一個喜歡坐輪椅裝柔弱的死變態!
見麵之後卻愕然發現,對方漂亮斯文但能打……
連帶著潼關這個可以跟雲鴻大大方方嬉皮笑臉的上司也被籠罩了一層高大上的神秘色彩。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和神稱兄道弟的牛人,萬一哪天雲先生真的脫離俗世了,潼前輩怎麼就不能混個神使當當?
幾個人開始熟練地善後,潼關小聲問雲鴻,“人就這麼帶走的話,能行嗎?”
畢竟他隻是瘋了,又不是死了。
萬一哪天突然清醒過來,誰防得住?
雲鴻心情複雜的看了李先生一眼,歎了口氣,“我把他的任督二脈斬斷了,現在的他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兒,體弱多病的那種。”
估計隨便來個退休老人就能把現在的李先生打趴下。
他對李先生的感情十分複雜,畢竟曾經亦師亦友,互為支撐。
雲鴻還真下不了殺手。
但後來他們走的都太遠了。
更何況李先生在這些年真的害了太多人的性命,於公於私,雲鴻都不可能,也不想包庇。
還是交給彆人處置吧,看是替受害人抵命還是怎麼著……
李先生被帶走了,但這座山也被毀的差不多了,簡直就跟隕石撞擊過一樣,坑坑窪窪。
至於後山的果園、靈藥田,更是十不存一,冷靜下來的雲鴻肉疼得直哆嗦。
“媽的,這得讓彆動局報銷了!”
安格失笑,“剛才潼關說讓我問問你,是要讓人來整修,還是選彆的地方住?”
雲鴻沒好氣道:“隻有山就山神的,哪能動輒讓山神搬家呢?”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
當天晚上,露宿荒郊的雲鴻久違地做了個夢,亦或是又從腦海深處翻出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碎片。
他看見了少年李淳風,那樣自信滿滿,那也要意氣風發,像春日水邊抽出的第一抹嫩芽。
然後也不知哪裡突然刮了一股寒風,嫩芽迅速枯萎凋零,隻剩下一段枯涸的老樹皮,艱澀又可惡。
雲鴻猛地睜開眼睛。
“怎麼了?”巨大的白色狼頭探過來。
“沒什麼。”雲鴻緩緩吐了口氣,屈起手指,輕輕撓了撓白狼的下巴。
看著白狼愜意地眯起眼睛,雲鴻忽然一陣輕鬆,倍感慶幸。
還好,你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