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兩點,還沒到上工的時候，生產隊多數老少爺們自帶搖椅和草席，搖著蒲扇在樹蔭下乘涼閒談。
陳二栓露著肚皮睡在草席上,打鼾聲一陣一陣的傳來。何桂花頓時想起早上大隊長對他的數落，心裡又氣又惱。
她看著不遠處葛慧蘭家快五歲的孫子,眼饞得幾乎移不開眼睛,再一轉頭看著快把自己砸在手裡的老兒子，何桂花隻覺得辣眼睛。
都說姑娘不愁嫁,可本地姑娘都往縣城跑，更彆提壓根不愁嫁的女知青了。
就她兒子這沒本事沒長相還沒家業的德行,她從前真是癡心妄想了才會覺得真有女知青看上她兒子。
人家眼睛又沒瞎,嫁給他兒子還不如嫁給男知青,雖然本地沒家業,可門當戶對起碼不拖後腿。
“我算是明白了，我兒子這婚事還得我來操勞！連本地的窮姑娘都就看不上他,誰家女知青眼睛瞎了才會當我兒媳婦！”
何桂花低頭咬斷衣服上的線頭，轉頭對著葛慧蘭露出討好的笑。
“雖說咱們也是生產隊裡的人，可到底二栓他爹死的早不如你認識的人多。慧蘭，你手裡要是有合適的姑娘也幫我兒子介紹介紹。”
“我現在也不挑了，不一定要大姑娘，哪怕就是個小.寡.婦都行。你孫子都滿五歲了，我兒子連個媳婦都沒有！”
何桂花撇嘴看著自家酣睡的老兒子恨鐵不成鋼。
誰知葛慧蘭聽了她這放低姿態討好自己的話立馬皺眉。
“你這話是在故意笑我？我男人也早死兒媳婦還跟其他生產隊的人跑了。要是有合適的人我不會留著當兒媳婦呀,用得著給你！”
葛慧蘭生氣,何桂花有求於人立馬瞪大眼睛指天發誓，臉上也露出訕笑。
“真是對不起老姐姐了，你也彆生氣，誰不知道我口直心快說話不過心呀。不是說您呢,說我自家那老兒子！”
“說真的，你要是真認識誰家姑娘或者小.寡.婦，幫幫忙趕緊介紹給我兒子，那女人就算年紀大點也沒關係，隻要能給我生孫子我都不嫌棄！哪怕是個殘疾呢，隻要手腳齊整點我不嫌棄！”
葛慧蘭見她說的真誠，連女方殘疾都能介紹，立馬用小眼神瞄
她，眼睛裡雖帶著不屑卻沒有反駁她。
“要我說你早這麼想就對了，好歹陳二栓他姑還是陳美娘，大隊長的堂侄子難道還找不到對象？”
“都怪你兒子又懶又饞還想著人家女知青，這樣人家姑娘就算想委屈自己也看不上你兒子呀！你現在想通已經有點晚了，周圍合適的姑娘不都嫁人了，你要找兒媳婦還得二婚頭上尋摸。”
何桂花聽的認真：“二婚頭就二婚頭，我連寡婦都不介意了還介意個二婚頭的姑娘。”
葛慧蘭嗤笑一聲。
“你想的倒是挺美，人家二婚頭現在也搶手的緊。外麵的我暫時想不到合適的人，不過咱們生產隊不就有一個現成的，就怕你兒子沒手段留不住人家。”
何桂花：“誰？”
葛慧蘭衝著不遠處獨自一人發呆的黃嘎嘎努努嘴，何桂花看過去瞪大眼睛，立馬擺手。
“宋二丫可不行！這一看就成不了，不是我自己瞧不起我兒子，人家二丫有錢有房乾活也不偷懶，就算帶著個小侄女也不是我家二栓能配得上的...”
不等何桂花把話說完，葛慧蘭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
“你也真是敢想，你自己都知道二栓配不上宋二丫，還指望我說和？我說的是宋大丫！”
“她不是要和小何村的何鐵牛分了嗎，你要是願意幫宋大丫將從何家偷來的錢給還了，再發誓以後像伺候爹媽一樣伺候宋大丫，不讓她下地乾活賺工分日子過得像少奶奶一樣，保不準宋大丫能考慮考慮你兒子！”
“那不行！我娶兒媳婦是為了生...孫子的...”
何桂花越說越含糊，自己歪頭想了半天發現葛慧蘭這提議竟然還真不錯。
現在小.寡.婦和就算殘疾稍微齊整點的姑娘都輪不到她兒子，要想找個像宋大丫那樣長得美手腳俱全還能生孫子的，還真不容易。
就算宋大丫又騙又偷還跟著人私奔，敗壞名聲品德不好，還沒嫁妝！
可她手腳俱全，說不準以後願意跟著二栓好好過日子呢。
何桂花湊近葛慧蘭：“那什麼，不是說宋大丫在縣城有相好的了嗎？還要把小花接到縣城享福去...”
“這你也信，宋大丫要真這麼容易找到這麼好的對象，肯定不會回來接小花的，她心裡憋著
壞主意呢！”
葛慧蘭不屑一顧地搖搖頭。
“宋大丫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她就是個要好吃好喝還要時刻防備著的祖宗，你要是隻想要個孫子完全可以讓你兒子娶她，至於生下孩子後宋大丫故態複萌跟男人跑了，要我說這倒是好事了，還不用你繼續少奶奶一樣伺候她！”
“這些年，兒媳婦跟公公爬灰的事情都不少見，你和我這麼大年紀了什麼缺德敗壞的事情沒見過，隻要你確定孫子是你自己的，這不就行了。”
“也是，前幾年人都要餓死了，缺德敗壞偷雞摸狗的事情誰家也沒少做。我兒子都快娶不上媳婦了，我還想這麼多乾什麼。”
何桂花一琢磨，這主意好像也不錯。雖說生產隊的人肯定會笑話她家一陣子，可等她孫子生下來時間過去了，誰還提這茬。
少數從饑荒年頭過來見過諸多離奇事情的農村老一輩，道德底線早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
幾個生產隊的老娘們一湊頭，說的不是誰家兒媳婦偷人就是誰誰誰又帶綠帽子的事情。
火苗不燒到自己頭上，誰也不著急。
葛慧蘭也缺德，看何桂花一副心動的模樣，乾脆攛掇著人去試試。
看戲的從來不怕戲台子著火，反正也不是她家戲台子。
黃嘎嘎從係統的口述中聽到兩人的對話，心裡無語到壓根說不出話來。
古往今來，老百姓關注的似乎都是自己腰下的那點事。
他挪了挪凳子，特地遠離那邊不時狂笑出聲的老娘們。
估計二丫姐已經找到小花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正想著，不遠處傳來發動機轟鳴的響聲，黃嘎嘎一抬頭發現據說全縣城隻有一輛的警車直直地朝小宋村生產隊門口駛來。
這年頭拖拉機都少見，縣城的領導出入還隻有自行車，更彆提市裡麵首長才有資格坐的紅旗牌轎車了。
聽說這全縣城唯一的一輛警車通常不用，一用就是有案子要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