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隊辦公室回來後崔敏英就沒睡過好覺,雞叫才兩聲,她就唉聲歎氣地從床上爬起來。
心裡有事崔敏英怎麼也睡不著,她坐在床邊看著酣睡的小三子,抹抹眼淚心裡一陣發愁。
蘇寶河電話裡的語氣是鐵了心的要和老蘇家劃分界限,他還要把自己和孩子都帶走。
換作從前她肯定不願意一大把年紀了還帶著孩子背井離鄉,可因為她之前不願意隨軍害的玲玲因為擔心她也沒能走成,結果後來玲玲被氣得直接難產去世。
蘇寶河匆忙回來,她又因為小三子剛出生實在體弱沒走成,實際上是她舍不得離開玲玲死後埋著的地方,可她一個年邁的老太太,再怎麼精神爽利也護不住三個外孫。
一想到這裡崔敏英就自責地覺得罪孽深重,早知道玲玲會被氣得難產而死,她早該一塊跟著隨軍,這樣玲玲也不會因為擔心她而留下來。
都怪她,總想著哪有丈母娘被女婿養的前例而怕被人說閒話,想東想西才導致猶豫不決後的悲劇。
她當初要是不想那麼多直接跟著閨女女婿離開老家該有多好,指不定這時候一家子還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也不用天人永隔孩子受苦了。
這回,哪怕是為了她三個小外孫,她也不能拒絕寶河的好意了。
想到這裡,崔敏英抹了把眼淚,儘管心裡依舊沉甸甸的,可做出決定後,心中也著實輕鬆不少。
她一把年紀了,難道還怕換個地方被餓死不成?她女婿是個有良心的孩子。她本來就沒兒子,女婿也算半子!
想到這裡崔敏英起床去洗漱,儘管公雞叫了好幾聲,外麵的天色依舊昏暗。
她剛打開門要潑水,就見門邊模糊不清地佇立著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身影。
崔敏英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門後去找掃帚。
“你..你誰呀?”
過了一會兒模糊不清的身影向前幾步,一張熟悉的麵容呈現在門口,與此同時傳來蘇寶河略帶嘶啞的聲音。
“媽,是我寶河。”
蘇寶河先是回了縣城交代任務,在向上前報告後他直接給自己現在的上級領導打電話,將老蘇家的事情交代了一邊。
說明自己的想法後老領導也沒說什麼,隻讓他回來後補一份報告。
連夜趕路蘇寶河四點多就到了生產隊,他沒去老蘇家的大院子,直接去了生產隊最偏僻的小屋。
這裡原本是生產隊放雜物的屋子,崔敏英過來後直接住在了這裡。她一個老太太帶著小三子住的還算舒坦,屋子前後種了不少蔬菜。
蘇寶河在門口也沒進去,他思量許久想著到底該怎麼勸說故土難離的崔敏英跟著自己一塊離開。
蘇寶河從前覺得自己做的挺好,雖說不能長時間陪伴在老婆孩子身邊,可他準時寄錢回來也時常寫信關心妻兒,他的戰友和領導誰不說他對家裡上心。
可在小宋村養傷的那一段時間,或許是聽了何小花那機靈鬼的話,蘇寶河竟覺得自己果真做錯了。
從他的角度來說他做的比他戰友要好得多,可從孩子的角度來看,他沒有陪伴導致孩子受了委屈,這本身就是錯誤。
他當初但凡態度強硬點,玲玲和孩子就不會被老蘇家人陽奉陰違地欺負。
他給家裡寄錢,給玲玲寫信,隔三差五還寄東西回來,作為一個軍官,他或許已經做到了這個時代大眾意義上的‘好丈夫’角色,可他不能陪著玲玲孩子生活,這本身就是種遺憾。
他明明有機會不留遺憾,但他明智老蘇家的難產卻沒有堅持自己的想法,放任玲玲和孩子自己麵對麻煩。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玲玲不那麼善良溫和,也不會發生受委屈的事情,可後來他想的越多,越覺得自己在這裡麵要擔負的責任才是最大的。
連吵架都不會的玲玲和這小老太太怎麼可能會在豺狼虎豹一樣的老蘇家人口中個討到好處。
他早該明白,隻好和自己有關係的人怎麼可能在老蘇家討到好處。
自己不能回來的這幾年都是老太太明裡暗裡地替他照看孩子。
這份恩情,他就不能忘記。
能被蘇寶河當成是親人的人不多,幾個兒子外也就玲玲和崔敏英了。
想到這裡,蘇寶河深吸一口氣,在剛認出他的崔敏英麵前直接跪下。
“媽,我知道你不願意背井離鄉,可這次你一定要聽我的,玲玲如果還在,也一定是我這個想法。”
蘇寶河還以為自己要多說幾句,結果沒想到這兩句話剛說出口,麵前的老太太就哭著流下了眼淚。
“蘇河呀,媽這次就聽你的。媽一定聽你的話。玲玲走了,媽也隻能聽你的了嗚嗚嗚~”
崔敏英聲音極低的哭起來,蘇寶河一愣緊接著麵上也露出悲傷之色。
玲玲走了快四年,該想的不該想的早就過去,人始終是要向前看的,沒有人能活在過去,這個道理崔敏英明白他也明白。
他們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將日子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