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鬨的新年還沒過完,已經有人上門來打聽宋二丫的結婚日子。
崔敏英哭笑不得，含混不清也沒好意思說兩人都沒給個準話。
大年初五，這幾天跟著蘇建華三兄弟在雪地裡跑來跑去的何俊傑中午吃飯時突然打了個噴嚏,粗心的何忠盛與何明修誰也沒放在心上。
誰想到了晚上，何忠盛一摸何俊傑額頭，才注意到比平常更為緘默的何俊傑額頭滾燙。
大過年的公社衛生所早就關門，赤腳醫生雷大夫要等到年初七才會回來。乾部宿舍裡一種有用的藥物都沒有,何明修大晚上急得不行。
他把自己的大棉襖往何俊傑身上一披,抱著孩子就要衝出門。
何忠盛急忙叫住人：“回來,先給孩子喝兩口熱水捂捂身體！咱們不知道雷大夫家住哪兒。我去樓下蘇寶河那裡叫門，蘇寶河他是紅旗公社的人，就算找不到大夫也肯定知道誰會醫術！”
何忠盛考慮周全,他草草地穿上鞋子就跟著何明修跑出去,整個人也急得不行。
蘇寶河本就淺眠,聽到敲門聲立馬從床上翻起來,打開門一看是何明修背著何俊傑滿臉焦急，蘇寶河視線滑到小孩通紅的臉頰立馬明白了情況。
他二話不說披上衣服帶著何家人離開乾部宿舍。
“最近的也就隻有小宋村的黃秉鉞會醫術了，彆看他年紀小,在這方麵造詣不淺。上次我出任務受傷臥床就是他照顧的我。他家裡應該也有治療發燒的西藥。”
何忠盛聽了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他鬆了口氣，聽蘇寶河說黃秉鉞年紀小還以為是二十多歲的小年輕。
“年輕也不打緊,隻要有點真本事，能把俊傑額頭這高燒也退了就行。”
月光如銀,厚實的積雪在腳下發出一陣陣咯吱咯吱清脆的聲音,蘇寶河回頭看何忠盛的表情，為難片刻糾正道。
“黃秉鉞還是個孩子。”
“孩子也...孩子！”
何忠盛臉上露出驚愕之色，“他到底多大,你不會給我瞎介紹人吧？我可就這一個小孫孫，他跟著我們爺倆沒能過好日子不說，還吃了那麼多苦...”
“決不能讓他出事！”何忠盛語氣中出現哽咽。
一直沉默不說話的何明修也用哀求的目光看著蘇寶河。
蘇寶河咬牙點頭，看他們兩個緊張的模樣，故作放鬆地笑道。
“雖說年幼，可這醫術是經過衛生所周大夫認證的，常見的感冒發燒他肯定有辦法。宋..就小宋村的人都時常找黃秉鉞拿藥。”
話雖如此，可何忠盛看到半夜裡給他們開門的小孩，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轉瞬間看到黃嘎嘎屋子竹筐裡曬乾正在炮製的草藥以及桌子上精心用報紙包著的西藥時，他還是鬆了一口氣。
看黃秉鉞這小孩不一般，應該對俊傑有辦法。
黃秉鉞半夜是被係統突如其來的怪叫吵醒的，除了一開始何小花病危係統催促他救人時那麼急切，這還是係統頭一次用急切激動的語氣催促黃秉鉞。
“你不是想知道黃老爺子到底什麼時候能結束在外乾活的勞改回到普通生活中嗎？現在機會來了，隻要你治好了待會兒過來的小孩，你就有機會獲得大量的幸運值！”
黃秉鉞半夜被叫醒，聽到這句話迷糊的腦袋頓時清醒。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幸運值的用處了，從被丟棄的野外嗷嗷待哺無能為力的小嬰兒到能被慈善溫和的黃老爺子收養，其中係統初期給出的幸運值作用不小。
雖說係統平常沒什麼用處，可自他重生來到這個新社會起，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係統已經成了不可或缺的朋友。
係統知道他一心想報答黃老爺子給他一個安穩晚年的想法，一直以來也竭儘全力地幫助他完成這個任務。
隻是時代的潮流由不得螞蟻抗擊，何況黃秉鉞年紀是真的太小，對黃老爺子前幾年的遭遇無能為力。
在黃地主一家受到動蕩時，若不是黃老爺子不忍心他跟著去新疆受苦，特地將他委托給縣城的朋友，他也不會有機會留在條件更好的老家。
隻不過黃老爺子自己都沒想到，當時三歲多的黃秉鉞剛被托付給友人，友人自己都遭了難。
他不是尋常孩子，實在厭煩了寄居人家，知道小宋村的書記和大隊長品行不錯，乾脆住在生產隊邊緣。
這幾年，日子也就這樣過下來了。
黃嘎嘎眼睛一凝，在外麵的人敲門前主動地打開房門。
“進來吧。”
“就是突發高燒，吃兩片藥喝點熱水睡上一覺就差不多了，吃上兩天的藥，馬上就活潑亂跳了。”
黃嘎嘎把溫度計從何俊傑胳肢窩拿出來，看過後直接給何俊傑倒熱水，何明修接過藥物等水溫不燙後哄著何俊傑吃了下去。
不一會兒，何俊傑哼哼唧唧難受的樣子就好了許多，見狀何忠盛也鬆了口氣，他滿眼感激地看著黃嘎嘎，意識到自己剛才果然太小瞧人。
黃秉鉞年紀尚幼就能醫治尋常病情，想必在醫藥方麵有家傳因素，自己也聰慧異常。
看著黃秉鉞熟稔老練的動作和表情，何忠盛再不敢小瞧他。
“小同誌，多虧了你。要不是縣裡那麼遠，公社還要好幾天才能開，我這孫子可要燒糊塗了。”
何忠盛主動握住黃秉鉞的手不放，黃秉鉞嘴角勾起笑意，聽到係統說幸運值猛漲的話語，心情更加高興。
但不等係統主動提醒黃嘎嘎，黃嘎嘎突然意識到握著自己手的老人似乎不是尋常人。
見蘇寶河竟以維護的姿態跟在老人身邊，黃秉鉞敏銳地意識到不對勁。
猶豫片刻，黃嘎嘎也沒有糾結，他直接開門問：“老爺子，你之前是被下放的五類嗎？你怎麼回來了？”
地富反壞右，何忠盛的成分在那些太過激進冒險的人眼中算得上是保守的一派，嚴格按照性質來講，比黃老爺子的農村小地主還要嚴重一點。
如果他能回來，黃老爺子未必不能。
可黃秉鉞實在不清楚這裡麵具體的情況，因此需要有人給他指路。
如果麵前的老爺子真是五類的人....
不等黃嘎嘎細想，麵前的何忠盛嚴肅認真地挺直腰板，他微微點頭。
“孩子，你也有親人被下放了？”
黃嘎嘎點點頭，又問他：“你既然能回來了，是不是說明政策開始發生轉變？那些被打成五類的人，還能回來嗎？”